估计是心疼她在感孝寺呆了半年,对于薛莹提出的要一起去赶集的请求,赵庄头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一大清早,薛莹和巧丫就上了马车。合安婶怕路上颠簸,还特地在座位上加了一层厚厚的毡子,又柔软又暖和。
三郎跟着赵庄头坐在外面驾车,隔着帘子还一路上跟巧丫斗嘴,经常让薛莹和赵庄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花溪渡口离酒泉别庄并不算太远,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虽然时间还早,但此时集市上已经挤满了人了。
薛莹这才知道花溪渡口的集市很短,基本上午后就散场了,于是便提议先去买赵庄头他们的货物,以免误了正事。
赵庄头知道薛莹的脾性,也没推辞,带着三郎进了市集中心,照着原先准备好的单子,很快将准备购买的物件备齐了。
巧丫和薛莹乖乖地在车内等着,当然,这个“乖乖地”是相对而言。两个人虽然没有下马车,但是巧丫一直撩开帘子看外面,对于集市中的热闹和繁华很是惊奇。
“你以前在安京就没有出去逛过吗?”薛莹问。
巧丫摇头:“偶尔我娘会带我到后巷买些糖葫芦、糕点什么的,但是后巷可没这里这么热闹。”
“可是,我看书上面说的,有些节日比如说元宵节什么的,不是很多人都会上街看花灯吗?”
“我没去过,以前过元宵节的时候我爹会买两个花灯回来给我和栓子玩,不过那天我们是不能出门的,一是府里的规矩严,老夫人一般不让我们出去,二来嘛,过节的时候街上人多,怕冲撞了什么贵人,给府里惹麻烦。”
听这话的意思,这建安侯府在安京城内的形式不妙啊,竟然需要这么严格地约束下人,而且理由还是“怕冲撞了贵人”?
一个侯府有这样的态度,足以说明这个侯府已经有些内弱了。
不过,侯府现在是什么样的跟她关系不大,反正她也没什么机会待在那里。
这时赵庄头和三郎已经采购完毕,拉开马车的帘子问:“小姐想要去哪里买东西?”
薛莹想了想:“先去布庄吧。”
“小姐你也要买布吗?”巧丫问。
“嗯。等买完了布,我们再去买针线,然后去书店,最后去买好吃的。”薛莹勾手指头数了数,然后点了点巧丫的额头,“我怕要是先去买吃的你会把钱花光,到时候就买不到花布了。”
“我才不会,”巧丫抗议,“我可懂事了!”
“是是是。”薛莹笑答,一脸宠溺,“想买什么跟我说,我有钱。”
“我要花自己的钱。”巧丫甩了一下小辫子,十分骄傲地回答。
薛莹抿嘴一笑,拭目以待。
有赵庄头和三郎陪着,两个人很快就买到了心仪的东西,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集市上的人已经开始散去,不久前还热闹拥挤的街道很快变得冷清了。
赵庄头在渡口最好的酒楼订了包厢——虽然薛莹不讲究,但以防万一,还是找个相对隐秘点的地方吃饭比较好。
包厢的窗口正对着街道,现在赶集的人潮已经散去,少了些噪杂,吃饭的时候感觉还挺舒服的。
正吃着,对面的商铺忽然传来争吵的声音,薛莹和巧丫好奇地看了一会,很快就弄清楚了。
对面是一个米店,现在有一个身穿单薄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在跟店主理论,说是买回去的中等米里掺杂了下等米,要求店主退还差价。店主自然是不认的,于是两人就站在门口吵了起来。
“两文钱能买的就是这种米,您买的时候是看见的,也比对过,现在怎么又嫌弃起来了呢?”店主道。
“胡说,”中年男子脸色涨红,“这中等米明明掺了下等米,你这是欺客?”
“什么欺客?您随便去打听,我这店开了有八年了,从来都是有口皆碑。昨天商行的人还来检查过,我这里的定价没有问题,今年的中等米就是这样的!”
“这米都有霉味的,还不是下等米?”中年男子据理力争。
“今年是什么光景你还不了解?大寒大旱,处处减收。而且人家相师都说了,这灾荒还有三年,你现在能买到米就算不错了,待过明年你再试试?人家商家也不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囤货?我们这家已经够良心的了,收米成本高,掺些次米少些利润照卖,你看看街头谢家米庄,人家是直接拿下等米当中等米在卖……”
“今年收成不好吗?”薛莹问赵庄头。
赵庄头点点头:“其实今年也还好,虽然减产了,但也还能过下去。不过你也听见了,人家相师说这大灾还有三年,今年才刚刚开头呢,唉,接下来的两年可有的熬了。”
“相师说的?哪个相师?”
“看天象的相师,十有八九都这么说。”赵庄头耐心回答,“而且官家出的官历也是这么记载的。”
“可是,就算有大灾,这么早就告知众人,不是正好让那些商家囤货居奇,倒买倒卖吗?到时候物价飞涨,大灾还没来,恐怕这天下就乱了。”
“商家有官府和商行两头管着,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人现在就过不下。囤货可以,但按规定但凡有货就不许不出货;价格也可以涨,但不能超了限度。而且,官家公布灾情预告也是让民众提早做准备:现在就勒紧裤带过日子,总好过两年之后什么都没得卖来得强。”
“可是,谁又能完全确定这三年一定是灾年呢?万一,预告错了怎么办?”
“错了?这种事倒是很少见的。”赵庄头对于这个问题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写官历的是全国最厉害的相师,怎么会出错呢?”
“哦。”不愧是架空时代,天气预报居然比拥有超级计算机的未来世界还准确,太不科学了!
“那我们的米囤够了吗?我们不会饿肚子吧?”巧丫问。
三郎笑了:“放心,酒泉别庄的地是最好的,今年别处减产,我们可没受到影响。再说了,要是米不够吃了,就少酿些酒呗。”
巧丫和三郎又叽叽喳喳聊上了,薛莹却想起了去年冬天的大雪。巧丫当时也说过,那么大的雪是非常罕见的。
三年大灾,如果应对妥当,农业种植区或许真能靠着勤奋节俭和以往存余勉强度过,但是她是了解过大固的周边环境的。
大固繁华,但四周边境之外也有不少强敌,尤其是北方的游牧部落,万一人家趁着大固因灾疲虚时攻城略地,大固又是否能撑得过去呢?
她还不至于深爱这个并不熟悉的“国”,只是如果起了战事,恐怕身为大固的一员,她的生活很难不受影响。
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还能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