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也太说不过去了。”昔昔双手环胸,“照你的意思,你那个神秘主子岂不是个大大的好人?”
“余老死了。”薛莹忽然道。
昔昔愕然。
“就在我见过他不久之后。”薛莹敲下一颗棋子,面无表情,“从时间上推算,当时‘他’就在那里。”
“他”指的当然就是昔昔口中那个“神秘主子”。
“我怎么不知道?”
“向不绝封锁了消息。毕竟如果这个时候传出余老自杀的消息,他就别想顺利登基了。”
“余成镂是自杀的?”昔昔更加愕然,“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当时就他们两个人在场。”
“余成镂这种早已看破一切的世外高人,怎么可能会自杀?”昔昔质疑,“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余老确实是自杀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可是,”昔昔摇头,“能把余成镂逼得自杀,这个人岂不是更加可怕?”
薛莹轻笑了一下:“就是说啊。”
昔昔通体冰凉,浑身寒毛直竖:“薛莹,你那个……那个……”之前一直肆无忌惮称之为“神秘主子”的人,现在竟然有些叫不出口了。她压低声音,“照这么说,他比慕容静还要可怕千万倍呢!你不怕吗?”
薛莹摇头:“我不怕他。我喜欢他。”
昔昔一蹦三尺高:“你脑子有病吧?!”手指指着薛莹,气得浑身发抖,“有你这么变bian态的吗?喜欢什么人不好,喜欢这种……这种……这种我都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嫌命太长还是嫌生活太无聊了?你还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神经病啊你!”
薛莹真的在笑,她柔柔地看着昔昔,念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我正试着参透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正试着不要再喜欢他呢。”
昔昔这才勉强放松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可万一你参不透怎么办?”
薛莹脸上的轻快一点一点褪去,变得晦涩难辨:“只能说,‘希望’我能参透吧。”
昔昔把手掌放她头顶狠狠往下压:“自讨苦吃!”
………………
进入大固境内之后,天河的水陡然湍急起来。巧丫这些天情绪一直不好,再加上整天闷在船上,就越发低落了。薛莹索性每天逼着她去钓鱼,把之前拉下的静修功课再次捡起来,每天不完成任务就不许休息。一天折腾下来,巧丫累得倒床就睡,反倒忘记了郁闷这件事。
这天夜里,薛莹忽然起身往外走。巧丫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小姐,你去哪儿啊。”
“出去吹吹风,就在门口,你不用出来了。”
“哦。”巧丫眼皮直打架,应了一声又睡着了。
薛莹走出房间门,空气中弥漫着的细小水珠迎面而来,她迟疑了一下才重新往前,走到了甲板的最前端。
因是夜晚,船已经停靠码头。甲板的下方的天河水在夜色中如一条墨色的巨龙,看似平缓却暗藏汹涌和危机。
薛莹站在离围栏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再次迟疑,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有些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河水。
身后传来敲击声:“明澈?”
她吓一大跳,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转身嗔怒:“你吓到我了!”
“抱歉。”
薛莹扶着栏杆,背对河水,总算缓过神来了:“你来干嘛?”
“……吹风?”
薛莹瞪他,他只好改口:“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出房门了,所以来看看。”
“这一段路水流虽然急,但是航道还算安全,所以对于要往下游走的人来说是上佳的选择。但是我今天‘不小心’听到我们竟然要改走陆路——万隆商行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昔昔必须尽快赶回去处理,我们哪有时间继续耗在路上啊。”
火炉垂眸:“改成陆路是因为前方的航道有问题……”
“你骗昔昔就算了,还想骗我吗?”薛莹没好气,“我就奇了怪了,巧丫和昔昔天天跟我在一起都没看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出过房门,就算开窗透气,也会离得远远的。”
薛莹叹气,用眼角瞄了一下河面然后迅速移开视线:“我会游泳。我还跟你一起跳过河呢你忘了吗?”
“你的游泳是在湖水里学的,跟河里不一样。至于当初和我一起跳河,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算不得评判标准。”
薛莹投降了:“好吧,我承认我怕水。我当年真的费了很大劲才学会游泳的,还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一点,没想到连坐船都怂。但你真的不需要因此设计让我们改变行程,我只是有一点点害怕而已,其实没有关系的。”
“为什么会怕水?”
“应该说,我怕河水。”薛莹走到他面前,“我死过一次,是在河里被淹死的。”
火炉皱眉,想起之前和她一起跳下河,也是差点淹死。当时她确实很害怕,但他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竟然还另有隐情。
“你是不是在想,早知道我怕水,当初就该想别的办法脱身才对?”薛莹推着他的轮椅转身,“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想那么多干嘛?”
“我明天会把航道的问题解决,我们继续走水路。”
“谢谢。”
对于薛莹竟然说这两个字,火炉显然有些惊讶,偏头看了她一眼。
“谢谢你替我考虑得那么周到,也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意见。”薛莹停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板条,通往隔壁另一条船,中间是黝黑的河水。
“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火炉道。
薛莹勾唇,握紧椅背:“坐稳了。”说着推着轮椅上了木板,以平缓的步伐一路向前。
轮椅的轮子在木板上碾压出细微的轰隆声,仿佛来自河底的什么巨兽在低吼,薛莹神色有些苍白,但脚步始终保持往前,直到到达对面的甲板,平稳下去之后,才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气,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厉害吧?”
“很棒。”火炉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薛莹蹲在他跟前:“我就知道,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她笑着叹气,“多可悲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