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湄再次接到“梅世仁”的邀请,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帖子是个小厮送来的,上面洒了不少的金粉,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其中内容也颇庸俗:千金博一笑,明日清晨,但请明姑娘把臂同游太乙山。
末了还附了首喻情的小诗,写的还算不错,可惜一看就不是本人写的。
明湄跟前的丫鬟看到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孙秀才越来越敷衍了,不知收了人家几两银子,却给了一篇旧作。这姓梅的居然不觉,真是不学无术!”
跟着又有点愤愤然,为她家姑娘抱着不平,“姑娘就是太好话说了,才叫这种人也敢痴心妄想!”
最后就依着惯例,要把帖子拿出丢掉。
不想还没出房门,就被正在梳妆的明湄叫做了。她手上还拿着把木梳,把丫鬟喊住后,也没有立即说话。
倒让丫鬟感到一些困惑,“姑娘?”
却是殊不知,明湄眼下正纠结着呢。
那天在明湄房中发生的事情,确实如温德所愿的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但这又并非他的花火能力发挥了作用,而是明湄自觉不好意思难以启齿。
哪怕如今再回想起来,她的脸颊依旧有些发烧。温德对她所做的,既叫明湄觉得惶恐,又感到一些不可思议。
以她自诩“丰富”的经验来看,那种事情是没可能做到的。
是只存在于侠客话本里的“魔派”武功,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关于这点,明湄有专门找人求证过——可偏偏的,那天睡醒后,冰凉潮湿的亵裤又在提醒她,之前的事情绝不是明湄的臆想。
从这点来说,明湄应该离那个梅公子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见才好。
但那人的行事,与他外表截然不符,尤其是面对她的投怀送抱不为所动,又让明湄在有些不忿的同时,觉得有些好奇。
再加上最后那个“柳姑娘可曾对你提过她的身份?”的询问,也让明湄觉得梅公子不是来青楼寻欢那么简单。
结果就是,虽然明知道这些跟自己似乎没什么关系,这几日仍忍不住胡思乱想,有了些本该死心的期盼。
在心中犹豫再三,明湄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最近些时日一直待在楼中,稍稍有些闷了呢。”见丫鬟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明湄忍不住啐了下,“你那是什么表情?”
丫鬟低声嘀咕道:“这人连诗也要花钱来买,不似有才华的样子,姑娘怎么也会欣赏?”
明湄耳尖听到了,忍不住在她额头点了一记,“至少出手大方啊,日后等你梳拢了,便会知道了。”跟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忽又黯淡了下去。
不过这事也就此定了下来。
像明湄这般的名妓,行事上还是有着相当的自由的。只要追捧的恩主不缺,像与才子高官把臂出游这等事情,管事的老鸨乐见其成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正是有才子文人的热议,才促成了名妓的身价与名气。
所以明日出游的事情没人有异义,就是管事的“妈妈”在知道邀请人是温德后,表情有些奇怪,但考虑到梅公子迷上明湄,柳如烟那边就少了关注未必就是件坏事,就也没说什么。
于是到了第二天,温德再次扮作梅世仁的模样上了门来。
坐的马车也算气派,可惜又是车行租的。明湄的丫鬟看了出来,忍不住撇了撇嘴。
明湄却不为所动,对温德如旧识般问候、说笑,淡定的上了马车,还很沉得住气,始终不问温德来意,就似真的是打算出游一般。
倒让温德那边稍稍有些尴尬。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是不怎么想找明湄的。
可惜之前的行动,似乎是让长乐帮的人有所警觉。他梅世仁这个身份不说了,那天后就再也见不到柳如烟。换了个另外准备的身份也是如此,接客的老鸨只推说柳如烟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其它一概不应。
通过给柳如烟留下的NPC印记,温德当然能够确定那是假话,但又有点无计可施。除了明抢之外,明湄差不多就是他想要跟柳如烟有所接触唯一可行的途径了。
就此对明湄的调查不得不提上议程,温德因此倒是得知了些许与明湄有关的轶事。
大概两年前时,明湄还是名气正盛的清倌人。与一文举人交情非同一般,似是到了赎身、婚嫁的地步。但最后又不知道哪里出了茬子,那文举人说是上京科考便一去没了踪影,而明湄更是非但再也不提赎身之事,反倒在宜春院里挂了牌。
第一次梳拢是被常家一“后起之秀”摘了去的,当时还引起了一阵热议。
再往后的话,与明湄有关的事情就少了许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名气也在逐渐下降。
完全可以预见,如果明湄再不赎身的话,往后的遭遇只怕会越来越凄惨。
当然,在古代以这样的身份,最终的结果,一百个人中也未必有一个能够圆满的。
好些的也不过是与人为妾而已,年老色衰时,未必会再被养着。再惨些的,得花柳病早亡的,出家的,乃至孤老终生只怕更多。
从这方面讲,温德想要说服明湄也算是有突破口。
但从收集到的过往事迹来看,这明湄的行事又颇有些“风格”,倒让温德有些没有把握。
偏偏此事又关系可算重大。
柳如烟的事情不比寻常,以她身份“武林人士”的子女,却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做下此事的人可谓犯了武林大忌:灭门为正道头等大事,更别说自舞阳公主之后,女子受辱便自明面上绝迹,一旦事情暴露出来,就是武林公敌!
所以温德若是能够拿到确凿证据,长乐帮是死定了!
而若是再能跟常家攀上关系,以常家的身份地位……同样不死也得脱层皮!
马千良、张宇他们两个仔细思考过后得出结论:若是柳如烟此事当真,温德又能完美的打出这张牌,那么就算常家事后再想报复……只怕也会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