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出人数庞大的钦差队伍,京城里沸腾的民意终于有所平复,人人都在静等最后结果。
豫王府和大公主府都被封禁,唯一能自由走动的就是已嫁人的石天琦,因为嫁顾昀无望,大公主作主,联系别的公主,接触了好些驸马家的亲戚,最后才给石天琦选定了一门的亲事,因为不是在赵氏的姻亲圈子里挑选外孙女婿,赵贤妃还生了女儿好大的气。
谁能想到,此刻乱局,只有石天琦为了自己娘家人不顾早孕的身体四处奔走,放下宗室出女的面子,一家家登门,请求宗室长辈和大九卿们能向圣人说情,哪怕允许她入宫面圣也行,因为儿女出事,赵贤妃的宫殿也被封禁了,同时禁止石天琦进宫,她除了求人帮忙别无他法。
只是朝野上下无人愿意帮助石天琦,也没人在圣人面前说情,赵贤妃荣宠几十年,使得大成府官县赵氏一族坐大,现在圣人明显借着豫王自己作死授人以柄的机会来为太子继位清理隐患,官场上下都在撇清关系,纷纷向太子靠拢,人人都害怕再跟赵氏一系的人有牵扯,哪怕石天琦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
无计可施的石天琦在家里以泪洗面,偶尔一次解手的时候发现裤子上有血迹,夫家人急请太医,但等太医赶来时已经晚了,石天琦已经流产。
男方家自然对此很不高兴,本以为娶到大公主的女儿是件对家族有利的喜事,谁能想到赵氏一系能出这么大的危机,喜事变成了亲友口中的笑话,石天琦为了自己娘家人却不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连一向对石天琦关爱有加的丈夫也对她心生不满,在妻子坐小月子期间,他干脆搬到厢房去住,每晚都叫通房丫头陪睡。
在这种伤心绝望的心情中,石天琦意外看到手下丫头们拿来了家里新买的生活用品,可以让热水或者冰水保温四个时辰的保温瓶,顾昀的工场专门为了冬季而上市的新商品,保温瓶有大有小,有两升的大瓶,也有半升的小瓶,人人都可随时有热水用。
看着放在桌上用来添加开水的小号瓶子,石天琦想起顾昀,想起自己那只鹰,想起自己还是姑娘时对顾昀的那份特殊心情,突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上街走走,想见顾昀。
丫头们劝不住石天琦,只得备了轿子带她在坊里兜兜风,就在十字大街上,石天琦看到了一家售卖保温瓶的店铺,店门口的大海报上写着关爱家人杜绝霍乱饮用烧开的干净水,很多人都在排队买,左手两个右手两个提回家去。
石天琦让轿夫把轿子停在街对面,哪也不去,她就透过轿窗看着那间店面进进出出的顾客,想着顾昀的生意是真的做出来了,只要有新东西总会吸引大家争相排队。
丫头们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在初冬的冷风里站了一会儿后大家都受不了了,好说歹说地让奶奶以为家里开枝散叶着想,好好保重身体,这才把石天琦劝回了家。
夫家人从下人嘴里得知这位奶奶就是在街上看看人来人往的行人,也就觉得她可能是在家里憋坏了,上街就是看看街景,只要不出坊,不再绞尽脑汁想着搭救她那娘家亲戚,以夫家利益为己任,那就还是他们家的好儿媳妇。
但是回到家里的石天琦依旧想着顾昀,她突然想起来农场的事,她和哥哥是共同出资的大股东,以关心农场收益的理由她可以与顾昀见面,兴许能从他嘴里打听到一些她不知道的情况。
坐不住的石天琦马上提笔给宁佩兰写信,就以年终收益的理由,约她办一次大股东的碰面会,石天珉现在被关在家里也不来,她来出面合情合理。
服侍的下人拿了信先交给家里的夫人拆阅检查,见上面只说股东见面讨论年终分红的事情,别的事只字未提,就拿了个新信封让人照着笔迹重抄一遍,接着把信放进这新信封里封好口让人送去诚郡王府。
宁佩兰收到信时她正与白蔻在屋里一边吃着白蔻从街上带回来的糕点零食一边闲聊,保温瓶销量很好,广受欢迎,那些家里人口多的大户人家纷纷定购,买的少的也有一百只,多的就不用说了,光是后宫配给,第一笔单子的数量就是一千只,皇城内外的大小官署衙门定购的总数量又是四千多只,按容量大小来分,大瓶中瓶小瓶,定购多少就供应多少,工场备货充足。
下人送了信进来,见是石天琦写来的,宁佩兰拿起裁信刀准备自己拆信,白蔻却眼尖地看到了封皮上那几个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及时按住了宁佩兰的手。
“等一下,这信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宁佩兰放下小刀,把信封递给白蔻。
“笔迹不对,着力点不一样,有刻意模仿的痕迹,石天琦以往的书信还留着么?拿出来一比对就知道了。”
丫头连忙取来石天琦的书信,乍一眼看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走到室外对着日光再做对照就发现的确有些微差异。
“你眼睛太尖了,刚刚那一瞥就看出来有问题!”宁佩兰笑着与白蔻回到房里,重新坐下时又眉头微皱起来,“笔迹有异样的话,石天琦给我的信看样子是有人另外拆阅了,是这样子假设吧?那这里面信的内容也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还是先拆开看看写了什么吧。”
白蔻拿起裁信刀划开信封,里面就是石天琦请宁佩兰召集大股东碰面讨论年终分红,没有别的多余内容。
“她缺钱?”宁佩兰觉得应该不至于,“她是宗室出女,该享有的待遇不会少她的,怎么会缺钱?”
“也许不是缺钱,但我们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信让别人拆开过,可能少了几页也说不定。”
“男方家这真是太大胆了,石天琦不姓宫,但她到底是宗室出女,赵氏一系还没垮台呢他们就敢这么耍小动作。”
“赵贤妃一系局面不妙,男方家的人现在想来对石天琦的心情也很矛盾吧。”
“其实最近有一桩八卦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八卦?”
“石天琦因为替娘家人奔波,前阵子流产了,现在应该是在坐小月子吧。”
“哦,这真是不幸的消息。”白蔻也皱起眉头,“看来我最近太忙了,没注意到这条消息,她嫁了谁来着,我好像也忘了,贺礼好像不是我操心的。”
“你是真的没管,不是你忘了,贺礼是让他们两个爷们到我宁家的仓库去挑的,我娘家的大仓库他们倒是成了常客了。”
“省心嘛。”
宁佩兰笑了一下,不跟白蔻耍嘴皮子,她指指那封信,“现在这信怎么办?”
“回信,和她约时间,她不是在坐小月子么,看她哪天方便就排哪天,他们兄妹是农场大股东的事又不是秘密,政治归政治,生意归生意,何况大公主府替我们背了那么大一个黑锅,现在我们做点小事就当作回馈好了。”
“就你鬼主意多。”
“对了,送信的人一定要坚持当面转交,不让见人就走。”
“见着人顺手带回信回来?”
“再顺口告诉石天琦她的这封信被人拆开过。”
“坏蛋,你这是让石天琦和夫家人吵闹。”
“也许她不会闹,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我们又没有挑拨离间,她的信的确被人拆开,还被刻意模仿笔迹伪装信件完整,她这从小备受娇惯的宗室出女真的会因为流产而忍这口气?”
“你就是个坏蛋。”宁佩兰笑骂。
“才不是~”
白蔻起身去拿来笔墨,宁佩兰照着先前两人说好的回了一封短信,趁着时间尚早让家下人立刻送去,叮嘱要当面转交,不让见人就回来。
被石天琦的事打岔后,她俩再闲下来就换了话题,讲到今年冬狩,宁佩兰才生了孩子她可以请假不去,白蔻现在一介平民更没资格,两人干脆就商量起利用冬狩这几天召集留在京城的姐妹们一块玩,正好也是一个把石天琦叫出来的机会。
石天琦送信来要见面肯定是有事,不论她夫家人偷看信件后有没有抽走别的内容,总之先见了面再说,看看她要说什么。
她俩说得热闹,下人又进来禀告白蔻,唐林回来了,正在大门外等着,身边还带着一家人。
白蔻跳起来就冲了出去,宁佩兰本来想跟她一块儿去,可等她追出房间,白蔻早跑得没影儿了,宁佩兰只得整整衣裳回屋里等着。
刚跑到前院白蔻就被一个小厮拦下,带她去花厅会客,既然客人是最近这阵子大大出名的唐林,王府的管家哪里会怠慢客人,早备下精致的茶点给长途跋涉的客人们解解乏。
“大姑父,你可算回来了!”
白蔻一走进花厅就奔向唐林,在他站起来之前先紧紧地拥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