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用杰克上将的话说,我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谜了,犹如蒙娜丽莎的微笑。
连东方敬也说过,我是机器和人体的完美结合。恰如太空中恒星与恒星100亿年一相撞,两个巨无霸只要错开0.0001秒,一切就不会发生,要么自然地幻灭,要么成为星光点点下悲壮的烟火。
我有着活人所必有的血肉,和创造力飞溅的右脑,电路存于血肉,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恐怕人工智能发展到第两百代,三百代,也是望尘莫及。
除此之外,一日三餐也是必不可少,用以补充由本体,云染的细胞发展而来的生物组织消耗了的能量。
这次突逢大变,我的世界彻头彻尾掉了个,原来我就是全人类讳莫如深的所谓人工智能,原来我还可以让全人类讳莫如深。
“还适应吗?已经没有病毒了。”东方敬本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现在多说一字也不肯了。
此情此景完全不出人意料,情窦初开的对像莫名其妙成了机器人,身上还藏着那么多秘密,任谁也觉得难以接受。
其实他还是在乎我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尽管严格意义上讲,我并不是人类。
“我倒没什么……”我张张嘴,肚里千言万语不停打转,“病毒是系统自带的?”
“是……对不起。我们没能救回云博士。”东方敬垂了头,颇为歉疚。
“爹……云博士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我声调平缓,甚至带着些许冷漠,病毒没了,似乎喜怒哀乐就不那么明显了。
兴许是没有那么多喜怒的缘故,这件事我也觉得没甚么太大的关系,黑白的水墨画未必便逊于多姿多彩的油画,我,依旧还是我。
“自杀了。所以你的事,也成为了永久的谜。”东方敬犹豫了一下,俯身替我解开束缚,锃亮的铁床上带着些许温热,“真是太奇妙了。现在你被病毒抑制的程序全部启动,智商绝不逊色于云染。”
我支起身子,不由得满面只是苦笑:“你知道吗?我宁愿仍是从前。现在的我依旧是我,只是别人未必愿意仍旧那样对我。”
东方敬点了点头,一句话浇死了我心中半开半合的桃花:“云妹妹,你放心。我会一直把你当亲妹妹待。L市之行祝你顺利。”
“多谢。”我淡淡以对。
不是都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吗?
“能跟我说说真正的云染吗?”我扬了扬头,轻抚着乌发似水,云淡风轻。
这个人是谁,我必须知道。
“真正的云染实在是太聪明了,十六岁就得到了杰克上将的赏识,成了他座下的门生。”东方敬言语中竟也有些许羡艳。聪明骄傲如他,与那人相比也是云泥之别。
“精通十五国语言、四种乐器,超人的计算能力和严密的逻辑性。这简直不像是这个星球的人。云博士夫妇对此也是喜忧参半,天分卓然的确是一件好事……但这种天分也的确让人觉得恐惧。这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后来失踪了,就有了你。”
我皱皱眉,只觉得他说得很是笼统,十有八九是七分假三分真,不过这也罢了。
“天才人物,往往与众不同。——你真要我为情报局做事?”我起身,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真的舍得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是我妹妹,你有意识,有思想,你是个人……”尽管东方敬飞快地背转过身,眼中的痛苦还是没能瞒过我。你想,只不过你告诉自己不能。
我投桃报李时一向斤两分明,巫山之念虽然没有了,但仍是真心拿他当亲人对。想来想去,便赠了首诗为敬。
“平海,平川,平相思;
花开,花落,花相顾。
同是桃花人面像,
春风过,
自珍重。”
没准儿将来史书工笔,您老还能被载入史册呢。而我一但入了情报局,这就意味着,我有70%的机率成为徘徊于历史之外的孤魂野鬼。
短暂的培训后,我这名无证的员工正式上岗。依依惜别,免不了还是要分别。
A市的机场是整个市区最繁忙的地方,此地还有一位化名安妮的女特工,约么二十七八岁,来前杰克上将已经把她的假名字、假身份告知于我。大抵是要我防备的意思。
两个上司针锋相对,做下属的自然不能称兄道弟。
据说这名安妮特工绰号“苍狼”,七十六次行动无一失手,知道她身份的人大都早已隐入黄土。这些人,扎在人堆里就如同水滴入海。
俗话说的好“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圆圆满满,互不干涉最好,如果不能,也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打定主意,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地鱼龙混杂,对方若想下手,倒是绝佳的机会。
“飞往L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ACK806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
这真是才过鬼门黑关,又至奈何险路。我只得提起精神,拉着行李箱上了飞机。
“云小姐,昨夜睡得还好吗?”正当我百无聊赖之际,坐在我身侧的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突然朝着我抛了个媚眼。
听她说出情报局接头的暗号来,我半是骇异,半是懊恼,这可是由杰克上将与我在地下100米深的基地密室中面对面交谈转述的,没有第三人在场……难道是线人那边出了问题?
我心知此行本就瞒不过人,索性顺水推舟昧着良心说一回瞎话:“好啊,当然好。”
“云小姐,我上次大学没申请上,这一次,一定能一击而中。可您就不一定了。马主任那一关,你就未必能过。”那女子笑吟吟地,玉手轻抬,欣赏着自己芍药花似的指甲盖。
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故意曝露身份。就算上将没有事先知会过我,我也绝不会与她相谈甚欢。
“姑娘这是何意,我不明白。”我怕一兜关子就会显示出自己的不专业,纵使心中有万般疑惑,也只装做爱搭不理的样子,其实早恨不得揪住她细细问个明白。
“都不许动,把手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