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天自然依她,两人便一直朝镇子外边走。镇外就是一条官道,官道右侧是一条大河,人称鹿鸣河。两人来到鹿鸣河畔,见河面很宽,两岸巨石林立,河水汹涌激荡,在石头上溅起滔天的水花,很快又翻卷着朝另一块石头撞击而去。阿迟站在边上,那溅起的水花便一直落到她的脸上和眼睫上,砭人肌肤。此刻天色朦胧将晚,血红的晚霞在天上翻卷着,晚风吹得她的衣衫哗啦啦地响。阿迟极目眺望远方,不觉心中也激荡起来,长久以来盘亘在心中的块垒也渐渐消去。
凤吟天看着晚风中傲然挺立的她,忽觉自己离她竟然是那么远,远得令他心慌。
忽地,凤吟天目光一沉,视线投向了远方。见官道尽头出现了一群奔马,马上的人都是黑衣黑裤,当先一人却是全身白衫,脸也用白布蒙住了,直朝他们的方向奔来。凤吟天立即将阿迟往身后一拉,挺直身子看向那越来越近的马。
雷鸣般的马蹄声在他们身前戛然而止,马上的白衣人跳下马背,从背后“呛”地一声拔出一柄剑,脚步一点便朝着凤吟天直刺过来。
凤吟天冷冷一哼,迎着白衣人飞起,两人在半空交上了手,凤吟天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扇子,“叮”地一声挡住了白衣人的剑势,又乘势直向白衣人胸膛点去。白衣人身子一避,手中刀剑“唰”地刺向他拿剑的手,凤吟天一个翻身落在地上,白衣人紧跟着落下,两人又翻翻滚滚打起来。
阿迟只见两条白色的身影飞来飞去,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心中既惊叹凤吟天的武功,又担心着他,那么多黑衣人静静地在马上环伺着,他们有胜算吗?
大约三十招之后,阿迟明显感觉白衣人的速度和气势都跟不上了,凤吟天完全占据了上风,却并不下杀手,反而绕着他不紧不慢地东一刺,西一点,让白衣人疲于招架。最后凤吟天一招“大鹏展翅”,手中的扇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忽然顶在了白衣人的脖子上,白衣人身体前仰,想躲过扇子,无奈脚底失衡,跌倒在地。
凤吟天收了扇子,冷冷道:“玩够没?”
白衣人从地上鱼跃而起,拉下脸上的白布,笑嘻嘻地说:“我能坚持三十招了!”
竟是凤啸天!
身后的两百府兵们此刻一齐下马,轰然朝凤吟天行礼:“大公子!”
凤吟天摆摆手,问道:“你来做什么?”
凤啸天却瞧了瞧站在石头上的阿迟:“阿迟,怎么一个多月不见,你竟变成臭男人了?”
阿迟只好走过来,朝凤啸天行了个礼:“二哥,多日不见!”
凤啸天笑嘻嘻地看着她:“唔,个子高了些,脸颊圆润了些,更好看了。看来大哥很会疼你!”
凤吟天冷冷道:“啸天!注意你说话的分寸,她是我们的妹妹!”
凤啸天凤眼里冷光一闪:“大哥,你太敏感了吧?说大哥会疼她,这话哪里没分寸了?是你自己想歪了吧?”
凤吟天气得紧抿嘴唇,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凤啸天开心地说:“大哥,你和我吵架的本事可没有长进,三句话之内总会被我气着,唉!”他摇摇头,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阿迟笑嘻嘻地说:“大哥会疼我,难道二哥就不疼我,只知道欺负我吗?那我回去了可要在二嫂面前告状!”
凤啸天眯着眼眸看着她:“阿迟懂得护着大哥了,看来,朝夕相处的感情就是好啊!”他话语里带着明显的酸味,却又一笑:“不过呢,你们两个人的日子结束了!大哥,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奉母上之命而来,她让你明日一早就骑着快马赶去甘州,林御史家的小姐林初晴特意为你在甘州举办一场赛马会,已经从去年推迟到今年了,现在可能已经生气了,直接将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六,今天已经是初四,所以娘特意命我赶来接阿迟,让你快马加鞭奔去甘州,应该来得及。”
阿迟看看凤啸天,又看看凤吟天,林初晴也是哥哥的倾慕者吗?想着他们在黄州耽搁了一个多月,林小姐等到现在,确实会生气。
凤吟天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我不去!”
“啧啧……”凤啸天摇摇头,“娘就知道你不肯去,让我带句话来:来的人可以走,走的人也可以来。就这几个字,我可不懂你们的暗语!”
凤吟天却是明明白白。当日为了阿迟的身份,他答应娘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当时娘就说过赛马会的事情。娘的这句话是暗示他,若是他反悔不去,那么她照样会将阿迟送走。
狐狸还是老的狠。
冬日的夜晚说来就来,就在两人打架和说话的功夫,四周已是黑乎乎的一片,也就无人看得清凤吟天脸上的表情。他不再说话,将凤啸天的马拉过来,对阿迟说:“你上去!”
阿迟乖乖地爬上马背。凤吟天牵着马走在马的左侧,凤啸天走在马的右侧,三个人沉默地走上官道。在进镇的地方,凤啸天让府兵们就地扎营,自己随着凤吟天去了客栈。
三人在大堂坐下,凤吟天点了一壶酒,一碟酱牛肉,一碟醋溜黄瓜,一盘脂蒸腰子、一盘陈皮兔肉。客栈条件有限,也无甚别的了。
酒是客栈自制的陈年女儿红,凤吟天拍开封泥,给自己和凤啸天各倒了一碗,想了想,也在阿迟碗里倒了一点儿。
凤吟天端起碗,说:“我们三个是头一次在一起吃饭,值得纪念,来,啸天陪我干了,阿迟意思意思即可。”
阿迟觉得他情绪似乎不大对头,虽然语气似乎很高兴,却让她感觉心里沉沉的。凤啸天已经举起碗,她便也端起碗,三只碗“叮”地碰了一下,兄弟俩一仰头都干了,阿迟喝了一小口,入口有点甜有点辣,还有点微涩,她也品不出所以然。
三人喝酒吃菜,却极少说话。凤啸天不住拿眼睛看凤吟天,偶尔也瞟一下阿迟。阿迟碗中的酒喝完后便不再喝,只负责给兄弟俩添酒。一坛酒很快见底,凤吟天的脸色越喝越白,却并没有醉意。凤啸天却不行,不光脸红了,连脖子都红透了。最后一碗喝完,他趴在桌子上,喃喃说道:“大哥,你放心……”话未说完,人已睡去。
阿迟着急道:“哥哥,要不要给他喝醒酒汤?”
凤吟天看着阿迟:“不用,他睡一会便会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