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驼子带着大队人马闯进来,其中一个客栈招待,战战兢兢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朝他拱手施礼说:“龙帮主,你这是要住店,还是……”
那驼子手中提着一把阔叶钢刀,冰冷、幽暗的刀身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寒光。他见对方迎面走来,并朝自己拱手施礼相问,他便抬起头来,用他那愤怒的眼睛瞪着客栈小二哥,冷笑一声说:“不关你的事,走一边去!”他那洪钟般的大嗓门,顿时将小二哥吓了一跳,使他腿脚一软,险些倒在地上。所幸,被身后俩个同伴扶住,掺进柜台里去了。
驼子却扭转头来,将大厅四处打量起来。当他的眼睛发现对面墙根下的一排椅子上,坐着周平和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于是,他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朝着他们走了过去。尚隔着十来步远,他又用那破锣也似的嗓门朝着周平爽朗地叫起来:“周掌柜,谈妥了没有啊!”
见他带了这么多人来,尚未进门的时候,周平的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现在,驼子龙飞带着人、提着刀,已经走进来,并且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于是,周平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他看了一眼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那种神情仿佛在说:“洪宽,今天晚上在我的地盘上,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的人马已经来了,不想死的话,你就赶进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不要耽搁时间,更不要让我这位脾气一向不是很好的兄弟焦躁!”
见他用这种盛气凌人的表情,大胆地看着自己,并且对面那个驼子提着刀、带着人正朝着这边气势汹汹走过来,换了是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害怕得发抖的。但是,很奇怪,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此刻的表现,却很镇静。
他那神情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好像并不知道这些人就是冲着他而来的;也不知道周平此刻朝着自己发出的轻蔑的笑意,旨在让他知难而退的意思。
就这样,他一脸平和,不惊不慌,不骄不躁,静静地用手指抚弄着戴在无名指上,镶着绿宝石的戒指。眼睛也始终盯在手指上的绿宝石那耀眼纯洁的光芒上,并且还带着鉴赏家的表情和目光,静静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这只绿宝石戒指,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神情。
现在,自称是天龙帮帮主的驼子龙飞,已经带着二十六个兄弟,有的拿刀,有的拿剑、有的拿枪、也有的拿狼牙棒……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有一门兵器,每一个人的神情都很愤怒,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你就是江南洪家的大掌柜的洪宽?”立在他面前的驼子龙飞突然喝问。
于是,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悠悠地将望着手上戒指的脸,抬了起来,并且平静地看着面前手提钢刀的驼子龙飞,“是我!”他平静地说,面上的神情始终没有丝毫惊慌,说话的语气也不卑不亢,就像寻常与人说话一样平和。他问,“你有什么事?”
见他的神情如此镇静,周平那一直怀着得意的微笑的表情,也禁不住突然平静下来。他现在带着一种奇异的心情,重新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被人称之为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这个人有些不同寻常,似乎认为自己平时对他的认识,根本就是错误的——他根本就一点都不了解他。
而这时,驼子龙飞又朝着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吼了一声,“蠢蛋,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我真佩服你,竟然还可以被江南洪家选为大掌柜;看来,你们江南洪家的人,也都是傻子……”
啪的一声,龙飞的话未说完,竟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一个响亮的耳光。那声音非常清脆,就像是一块板子从高空中落在了水面上,发出的声音似的。
立即,驼子龙飞的脸上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只是,有一点,却让人感到奇怪,不但是驼子龙飞自己没有看清,自己脸上这一巴掌是谁打的;就连他周围的人,也都没有看清,打他们天龙帮帮主的人,究竟会是谁。
结果,驼子就当是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打的这一个响亮的耳光。因此,他就朝着洪宽怒吼一声,“他娘哩的逼蛋,竟敢打我堂堂一届帮主的耳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双手举起钢刀,置于胸前右侧,并艰难地抬起被驼背压着的头颅,斜脸瞪着眼睛,看着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一字一句地说,“你赶紧,按照周掌柜的意思办了,要不然我今晚就要教你脑袋搬家……”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他的右脸上又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次,大家依然没有看清,打他脸的人是谁。但是,驼子龙飞已经怒发冲冠,他的两只像灯笼一样的眼睛,此刻已经燃烧着羞耻和愤怒交织的怒火。
于是,他深吸一口真气,两足猛力在地上一顶,以此增加双手握刀的发力。同时,他朝着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怒吼一声:“去死吧!”说话间,他将钢刀照准洪宽的头顶中央砍去。
当的一声,震耳发聩声响起!就在驼子龙飞瞄准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的头颅砍下去,在刀刃距他的头颅尚有两寸来长的距离时,空中突然划过一柄弯刀,贴着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的头顶毛发,一捞而过。结果,那声震耳发馈的声音,便这样响起来了。
顿时,驼子龙飞感觉到握刀的双手被震得发麻,竟毫无意识,手中的钢刀就失去了。于是,很多双眼睛都瞧见,他的钢刀,在与空中忽然飞来的弯刀相撞的一刹那,竟向后飞了出去。锋利的钢刀在空中旋转,发出了咻、咻、咻的一连串声响。最后,咚的一声,钉在了客栈进门右边的柜台上。
响声中,三个坐在柜台里的伙计惊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腿脚发软,竟从椅子上跌下来。之后,他们借助那一柜之隔,钻在下面,不敢露面。与此同时,突然出现的金甲武士沙漠铁吉,再猛力一脚,朝着驼子龙飞的腹部踢了过去。于是,驼子龙飞立即飞了出去,将身后一路六个人,全部撞倒在大厅的地板上,爬不起来了。
驼子龙飞倒在人丛里,已经面无人色,胸中一股气血逆流而上,使他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箭。于是,还有十几个安然无恙的汉子,他们看见这种情形,早已唬得面如土色;都啊呀叫一声,三两个人拖起地上的驼子龙飞,撒腿就跑。
这一刻,周平已经像一个木偶人似的坐在椅子上,不笑也不嗔。他的面上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表情才好了,他现在,甚至连看一眼旁边的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的勇气都没有了。当然,他也更不敢蠕动一下身体!
而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却始终都带着很自然、很娴静的神情坐在那里。在对方如此凶狠的威逼下,他也根本没有动一动位置,“沙漠铁兄弟,”他忽然朝着立在面前,弯刀已经入鞘,并且依然将双手捧着弯刀的契丹金甲武士沙漠铁吉,笑笑赞许地说,“你出手太快了,他们根本都没有看清楚!”
沙漠铁吉却笑了笑,“但是,打耳光的人,却不是我!”他淡淡地说,之后便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从螺旋式楼梯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紫衣剑客南剑;并且,朝他笑了笑。
“哦!我也没有看清楚。”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也带着奇怪的表情,忽然转过脸去,看着周平笑笑说,“周掌柜,你有没有看清楚?”
周平勉为其难地笑一笑,怀着惶惑不安的神情,怯怯地说:“没有,没有,我也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江南洪家大掌柜的洪宽,依然怀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周平,“嗨!”他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叹息了一声说,“既然你也没有看清楚,那你就应该早点回去了;好好想一想,这样做对不对!”说着,他却将目光移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紫衣剑客南剑,那一刻,他的表情像墙壁一样严肃。
而周平听了他这句话,如获大赦战战兢兢立起身来,“谢谢洪掌柜,谢谢,我回去了,谢谢你们,谢谢……”他一路上不迭连声地说着谢谢,带着像是不堪寒冷的哆嗦,走出了锦绣客栈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