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燕一边喝水一边打量这间屋子。屋里何止凌乱,还脏兮兮的,除了一张旧床和一桌一凳外,再也没有什么家具;被褥破旧,更是脏得不行;角落处放着两只箩筐,里边装满了杂物,这哪是个家呀。小燕见是个穷人家,不免有些伤感,玉生哥哥和自己一样,也是可怜的人呀。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是孤苦伶仃支撑这个穷家,也不比她好多少。小燕自身愁苦难解,又为这位陌生的哥哥叹息起来。
过了一会儿,罗玉生笑眯眯地进到屋内,看着薛小燕欲言又止。小燕看看院子里,领她来的那个中年女子不见了,急忙询问:“玉生哥,那位大娘去哪里啦?”
罗玉生笑了笑,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她去村里办点儿事,很快就回来了。”
那位大娘去办事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呀,薛小燕心生疑虑,有些不安,村子里人生地不熟,只能在此等候。她独自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觉得很不自在,或低头或它顾,默然相对。罗玉生满脸喜色,不时笑眯眯地看着她,喜悦中似乎隐含着难言之情。他的眼神热辣辣的,看得小燕很不舒服,也有些不安,她尽量躲避着,默然中有些窘迫。
太阳已经偏西了,还不见那个女人回来,薛小燕着急了,起身问:“玉生哥,大娘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快带我去找她。”
“她……她去……唉,妹妹,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她早就走了,还去哪里找呀?她已把你卖给我做媳妇,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薛小燕一听,惊叫一声傻了眼,瞬间又醒过神来,起身就走。罗玉生奔过去把她拉回来,又把屋门关好。他花了银子把小燕买来,怎能让她走呢。他告诉小燕,今后,他二人就是夫妻了,这里就是她的家,安下心来好好地过日子吧。这个光棍汉见到了如此美貌的女子,比拾到狗头金还高兴,哪能让她飞去呢。
此时,薛小燕比卖给陈哥还要惨,那时候是在热闹的街市,在人们的眼皮底下,还有人为她说话并出手相助;现在被关在房间里,无路可逃,孤苦伶仃待人宰割。她如同笼中之鸟,既惊恐又悲痛,更加无助了。她恨眼前这个买她的男人,恨那个卖她的女人,恨那个陈哥,更恨自己的姨父,如果不是姨父把自己卖掉,怎么会有今日之祸呀。她本来是要和刘家夫君成亲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盼望已久的婚姻突然化为泡影,还要遭受更可怕的噩梦。
薛小燕极其悲伤,到后来已经无力再恨别人,只能恨自己命苦,自从父亲与二姨妈离世后,她就没有得过好,凄苦难熬的日子,还有凶险可怕的灾难,一个个接连而至,柔弱的身心怎能承受得了,看来这辈子要交代在这里,今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薛小燕刚从陈哥手里逃出来,做梦也想不到又被卖到这里来,而且已经囚入“牢笼”被逼成亲。她看着陌生的屋子、陌生的男人,悲伤不已,痛哭不止,怨恨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她十分无助,也无力承受接连的重击,无法接受这样悲哀的结局,然而泪水救不了自己,更不能摆脱可怕的厄运。她伤心已极,父母早早过世,这些年来经受了一个又一个苦难、一个又一个灾祸,要到何时才能有头呀?
罗玉生劝说一会儿还是没有用,有些无奈:“娘子,这就是命,你不认也得认,谁又能不受命运安排呢。你能来到我家,正是因为有这个姻缘,姻缘已经把你我二人连在一起,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要再伤心了。”在罗玉生看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为了成亲生子过日子,有了这些就该知足。他让小燕放心,这个家一定能红火起来,等有了儿女,会其乐融融,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薛小燕对罗玉生的劝说一句也听不进去,不住地悲泣流泪,哀求放她离去。
罗玉生见小燕这么倔强很无奈,不再理睬,想着该怎样操办突然到来的婚事,如何让美貌的娘子安下心来好好地过日子,很快打定主意。他叹了口气,说:“娘子,你已经身在这里,为了相处方便,也免得被乡亲们说三道四,这件事不宜再拖了,咱们今晚就成亲吧。你收拾一下屋子,再梳洗打扮一番。我去买些食物,顺便请几位朋友过来凑个热闹。”说完,他也不管小燕答应与否,把屋门反锁后兴匆匆地走了。
罗玉生满脸都是笑容,步履从来没有这样轻快过。在悠悠小曲中,他心情喜悦,盼望花烛之夜快些到来,也好实现已久的心愿,浇灌爱情饥渴的心田,也在美滋滋地憧憬着小家庭的未来……
薛小燕想想自己将要和这个陌生汉子同床共枕伴随终生,泪流不止。她被困“牢笼”孤独无助,已经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房间里充斥着焦虑恐惧的情绪,无助的哭泣声从窗纸破洞钻了出去,令虫儿们伤感,在悄然躲避。此时,“牢笼”里只有哭泣,可是接下去……就连虫儿们都知道,一定会上演一场无法逃避的悲剧……
薛小燕哭泣着,不甘心把自己的一生交待在这里,在悲痛中思索着。她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推了推门见已锁上,又来到窗前。她推推窗户,已被钉住无法打开,急得流泪叹息。她渴望能逃脱困境,抓起一把铁铲把窗棂砸破,爬上窗台从破洞里钻出去,又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摔得哼叫一声坐在地上。她已经顾不得疼痛起身就跑,跌跌撞撞地来到村外,一头钻进树林里。她总算逃出“牢笼”,依然紧张不安,磕磕绊绊地奔走,不敢停歇。她跑得气喘吁吁,好容易来到一条大道上,望着西下的太阳及茫茫原野叹了口气,又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动两腿。
她要去哪里?自己也不知道。她要去找谁?连鬼都不晓得。薛小燕漫无目的沿路而行,看到的是陌生的田野、陌生的道路、陌生的行人、陌生的一切,到处都是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哪里才是安身之处。她十分无助,又生焦虑,俊美的脸上沾满了尘土,已经被无尽的忧愁和悲痛的情绪遮住。
薛小燕很痛苦,一个大活人就像物品一样被接连卖掉,这是什么世道。她眼里含着泪水,恨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这么悲惨。这世上只有一位毫无亲情的姨夫,难以投靠;夫婿刘家本可依赖,却被姨家的妹妹占有,她这个柔弱女子已经走投无路,不知道偌大的世界何处才能立足。她孤孤单单没有去处,今后该如何生活呀?
太阳快要落山了,行人稀少,鸟儿不见,田野里安静下来。夕阳把身边的云彩染成红色,在亮丽的天空映衬下,格外鲜艳。
景色既幽美又安静,令人赏心悦目。薛小燕愁容满面,无心于美景,十分焦虑,也很恐惧。她望着天空一声哀叹:“我今夜该去哪里安歇呀?爹,娘,孩儿今后可怎么办呀?孩儿已无路可走了……”说着,泪水又流下来。她为如何回家发愁,路途遥远,分文皆无,可怎么回去呀?再说,姨夫家已经不收留自己,她回去后又到哪里安身呀?她逃出了可怕的“牢笼”,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要去投奔谁,孤独无助,已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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