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和岁月给女人带来苍老,给男人带来魅力。
舜涓看着眼前鬓发整齐、一身正装犹衬得风度翩翩的丈夫,慢声微笑:“展鹏,今天你不要出去,陪我一起约会,如何?”
汪展鹏闻言一顿,“老夫老妻了,哪里需要这么黏糊。何况你今天下午不是与李太约好参加她的沙龙?”他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有自己定好的行程。”
“你要去做什么?”
“参加一个画展,”汪展鹏含糊道,“公司目前有涉足艺术品领域的打算,开画展的这位作家很有才华……”
“我知道了,”舜涓笑,“你不要应酬太晚,少喝酒。”
汪展鹏颔首,走出家门。心中微带期待。犹如一切人走出一成不变、激情不再的生活,走向心玄神迷的诱惑时的心情。
舜涓在他离开后凝神沉默了几分钟,直到阿姨来收拾桌上的早餐,她才站起身回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来到花园里给花木浇水。汪家聘请的园艺师傅徐工停下手中的剪刀,向她问好,两人就一些花木养护的知识相谈甚欢。
“汪太这两年对园艺的兴趣浓厚,知道的也多,这样下去只怕我要失业了。”徐工打趣道。
“怎么会呢?这满园的花花草草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的指导。”舜涓笑着摇头,“少陪。”
舜涓返回屋中洗澡换衣。家中的阿姨正要出门买菜,舜涓向她点头微笑回应她的招呼。
这两年汪太变化挺大的。舜涓几乎能听到对方心中的感慨。她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两年前,谭云一夕醒来,发现身在医院的自己成为了舜涓,同时也是两个女孩——绿萍和紫菱的妈妈,汪展鹏的妻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陷入思维的混乱。自己到底是谁?谭云?自己确实有谭云自幼及长的所有成长记忆,亲人们的形象与对他们的情感都在她的记忆里。
可是她又作为舜涓活生生地存在的。舜涓至今四十余年的记忆也完完全全留在她的脑海。对两个女儿及对丈夫的感情,也作为本能留在她的身体里。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或者只是她因缘际会,脑电波受刺激,接收了另一个平行世界自己的记忆?
许久疑问不得解答。舜涓住院至身体康复,只得返家。后渐渐接受现状。
不管前情如何,自己的生活就是舜涓的生活,反之亦然。这就够了。
舜涓自诩是热爱生活的人。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生活。
更衣毕,舜涓坐在电脑前,打开一个加密文件——这是她与从前又一处不一样,小女儿紫菱曾经打趣她:“妈妈决定用电脑真是破天荒,为妈妈终于不再做信息时代的山顶洞人鼓掌!”
舜涓只有四十几岁年纪,又曾是当年少数得以进入高等学府接受高等教育的精英人才,奈何她婚后夫唱妇随帮助汪展鹏创业成功后即退隐做背后的女人,专心照料女儿和丈夫起居,二十几年光阴逝去,她身上终于丧失事业女性的才能与敏锐。
当然,是否在写字楼或其他任何机构上班,都不应该成为判断一个人或者一个女人生活的意义的标准。财务总监掌握金融、会计知识,律师、法官谙熟一国法律,难道与一名家庭主妇会做菜,不是一样使用自己掌握的技能为生活服务?
舜涓便是这样说服自己,她很看得开。夫妻一同创立的公司上了轨道,以后挣钱的事交给老公,自己的生活重心回归家庭,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自己最爱的女儿和丈夫,舜涓觉得很值得。更何况脱离公司后的她有另外一种事业:夫人外交。她仍然活得忙碌而充实,并不以美容和购物打发日子。
但不可讳言,这种生活让她不至像女强人一般紧绷着弦去奋斗,很多新事物她怠于去尝试。比如电脑,学习打字、浏览网页等,对年轻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对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来说,记忆力衰退和固化的逻辑模式却带来学习的困难。
舜涓也不觉得有学习的必要。她自有自己的长才。她也懂得许多,品酒,美术,奢侈品。
但汪展鹏并不欣赏她这种满足与骄傲。几十年夫妻相伴,激情褪去,对方的有点不再欣赏,缺点却被放大。汪展鹏不只一次向舜涓责备:“你为什么一直强势,什么都要管?”
“你是我老公,绿萍他们是我女儿,我不管你们管谁?”舜涓总是笑答,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也抱怨他的牙刷头倒放很讨厌抱怨了几十年,还有他的其他生活小习惯一度也令她咆哮,但这始终不影响她爱他,把他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甚至连他最不可饶恕的错,她也选择了原谅。
这是家人彼此间的权利和义务,对不对?
但是拥有谭云记忆的舜涓首次听到这个抱怨,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汪展鹏是认真的。二十几年前舜涓意气风发,拥有匹配她的强势的美貌和才华,汪展鹏欣赏她的一切性情,但这么多年来她只是依附着他这个丈夫生活的小女人,因循守旧、固步自封,因为他她头上才有光辉的汪夫人头衔,她应该小意温柔,为什么她却仍然咄咄逼人挑战他的脾气?
想明白了这一点。舜涓的心瞬间冰凉。固然拥有谭云记忆后的舜涓对汪展鹏的感情几乎没有爱情的感觉——这也是相伴数十年的夫妻的常态,但她理所当然认可他作为丈夫的存在,对他的感情犹如对自己的左手。
结果,对方居然不耐烦自己。
舜涓心中百味杂陈。悲伤、愤怒,批判,不一而足。前两者是独属于舜涓的情绪,后者是谭云的态度。也正因为有从前谭云的思维的影响,舜涓静下心来反思自己:我是否真的有错。或者不管我对或错,我是否愿意为争取老公的好感作出适当的改变?
这对现在的舜涓来说并不难。因为谭云本来就比从前的舜涓性情平和许多。她只需要想明白:无论丈夫还是女儿,他们都是独立于她之外的个体,她可以关心,可以提出建议,但是不能要他们一定听她的。
舜涓可以感觉得到,谭云的思维、兴趣渐渐占了上风,与从前舜涓的才华、品性渐渐糅合成一个新的她。
但周围的人,包括家中帮佣的阿姨、园艺师傅,还有她的女儿都感觉到了她的改变。紫菱从前在老妈面前总有一种害怕被责骂的战战兢兢感,现在却能偶尔说些心里话。
但舜涓知道汪展鹏并未因此为她动容。他对她的冷淡、不耐烦随着时间流逝而更加深重。
两个陌生人可以因为相知而相爱。而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因为相知而渐行渐远,再回头走向对方难如登天。
丈夫对感情和婚姻的态度,做妻子的总是知道的。
舜涓点开文件,里面有数十张照片。照片里多数是汪展鹏和一个女人举止亲密的合照。少数是那个女人在其他场合与他人的照片。
舜涓认识这个女人。二十年前就认识。她是沈随心。汪展鹏忘不了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
舜涓盯着照片中的汪展鹏和沈随心。真奇怪,岁月赋予汪展鹏风度,赋予沈随心魅力,只有她自己未受到岁月之神的恩宠——虽然她的脸庞上皱纹很少,但她的美却是中年女性的美了。
不像沈随心,即使隔着电脑屏幕,杂糅着随性与艺术气质的美丽也逼人而来。
汪展鹏爱的就是这一款?
舜涓自己也爱年轻力壮的帅气青年。偶尔也会被聚会上被朋友带出席的小狼狗吸引,夜里偶发的春/梦里也有不知名男性流着汗水的精悍胸膛出没。
但这种记忆仅仅在早餐清醒来的几秒钟后就消散无形。
她的身体和她的心从来没有背叛过她的婚姻和爱人。
忠诚,这是婚姻的守则。一个人应该爱护自己的家人,不应该给家人带来伤害。
汪展鹏可以不再爱她。她管不到他的心。但是他不能背叛她。她的家,她的生活,是她付出了几十年的时光后建立的,任何试图将它摧毁的人,都将承受她的怒火。
舜涓沉思许久,拨出一个电话:“老方,是我……我知道如今有一种新兴职业,叫‘职业勾引人’……对,我有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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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展鹏对疾步迎上前的沈随心露出笑容,“抱歉,我迟到了。有事被耽搁了一会。”
“我担心你不来了,”沈随心挽住他的左手臂,笑道,“只要你能来,任何时候都可以,我就会很开心。”
汪展鹏右手轻拍她的手背,“今天是你的画展,我怎么会不来?”
“是,”沈随心笑,“汪老板当然要来视察,不然亏本怎么办?”
沈随心这次开画展,是自己的工作室筹划组织。但她的工作室之所以成立,全赖于汪展鹏注资。
一个画家为世人所知,光有才能是不够的。画家身后需要有专业的团队进行一系列的策划、推广,开办画展,场地的选择和租赁是小事,后续的宣传,画作的出售、价格的翻炒才是关键,都需要巨大的财力和人力投入。
如果不是与汪展鹏重逢,沈随心的画仍然寄卖在他人的画廊,而乏人问津。
两人未能交谈多久,随着其他重量级的参观者到来,沈随心离开他,挽上了其他人的手。
汪展鹏难免有一瞬间的不悦,却转瞬想通:随心所受的西化教育根深蒂固,加上今天她是主角,必要的应酬总是难免的。
汪展鹏独自欣赏画作,心中为沈随心折服。不久他发现熟人,“许总对艺术也感兴趣?”
被汪展鹏叫住的男人比他年轻一些,与他笑着握手,道:“当然,我的兴趣不比汪董少。”
这话意有所指。“许总的公司难道有意涉猎艺术品领域?”
男人笑,“可能吧。”
沈随心应酬了一圈下来,搜寻到汪展鹏所在,见他与人交谈,思索片刻没有上前——现在就公开她与汪展鹏的关系无疑令他们陷入被动。没关系,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以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一个英俊的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对方在她最得意的一幅画前踟蹰许久。
英俊的男人总令人心跳加速。何况对方明显欣赏自己的才华。
沈随心上前,“你喜欢这幅画吗?”
男人闻声转头,沈随心心跳停了一秒——近距离相对,男人的费洛蒙简直把她笼罩。
她熟悉他这种不羁而神秘的气质。她的笑容不由更加美丽。
男人的眼神也很明亮,他笑,“啊,美丽的小姐,我认识你。”他扬扬手中的画展介绍册,“你是个天才,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同人的时候都是陷入一个思维困境:一个穿越者凭据什么立场对渣男或其他辜负者复仇呢?被辜负的人是原身,且某种程度上穿越者才是对原身的最大掠夺者。
所以我总试图铺垫这种不得不复仇的情绪。
不过从这一篇同人开始,都直接进入逆袭的主题。各位想看爽文的亲请放心……
在我看过的萧蔷版的一帘幽梦,沈随心(雨秋)的职业是画家。本文采取这个设定。
另外,因为本文将涉及一些法律规定的设定,本人对某岛毫无了解,故文章涉及的所有设定都参照本人在伟大国土上的生活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