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涓打电话给自己做律师的朋友魏明艳。

  “我现在在赶往法院的路上,我以前的助理升作职业律师后第一个案子,我去给他震场,”对方在电话里说,“开完庭后我马上得去W城出差。你如果不急,等我回来我们再见面聊?”

  “哪个法院?”舜涓当机立断,“我去找你。”

  舜涓驱车出门,来到法院门口,魏明艳看到她,抬手看自己的腕表,“我还有五分钟开庭。”

  “什么案子?”

  “离婚案,无聊死。”魏明艳说道,“早八百年前我就不接这种案子了。一回搞不好要吵架,要不是为了程想,我才懒得来。”

  “正好,我需要积累离婚经验,”舜涓笑道,“我跟着去旁听?”

  魏明艳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两秒,无所谓道:“走吧。”

  舜涓通过安检,随魏明艳去三楼的法庭。法庭里审判员、书记员和当事人已经各就各位,旁听席上坐满了人。魏明艳在被告席上落座。舜涓进去坐在媒体席上。原、被告两边的家属都对她侧目,纷纷猜测这位气质明显养尊处优的美妇人是什么人。

  舜涓瞥一眼魏明艳身边的青年,对方眉目英俊。舜涓微笑,难怪魏明艳愿意屈尊镇场。

  法官敲响了法槌,案件开始审理。舜涓旁听了一会,作为原告的男方声称与结婚二十几年的妻子,也即被告,性格不合,感情已破裂,作为被告的女方涕泪俱下,控诉对方狼心狗肺找小三,转移财产。

  案件审理到法庭调解阶段,双方的矛盾已呈白日化。男方称女方未外出工作都是他养着,女方细数这些年来为男方及其家庭做出的牺牲,旁听席上的家属也义愤填膺,骂男方无情无义禽兽不如。

  法官怒敲法槌,让法警来把不遵守法庭纪律的人带走。

  哭诉能得到什么?舆论的同情?舜涓低头,嘴角勾出嘲讽的线条。

  旁人的真与假的同情能有什么实质作用?一点都没有。只有弱者才寄望于他人的声援。而对已经出轨的男人来说,旁人的批判无关痛痒。

  就舜涓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个小时后,魏明艳坐在舜涓的车中,舜涓送她去机场。

  “男渣女蠢,”魏明艳评价自己的当事人,“男方有预谋地在几年里把财产都转移走了,夫妻共同财产都没几个子了。法官本来看女方可怜,想组织他们调解尽量帮她争取补偿,结果一个离婚案她非要公开审理,拉来几十号人旁听,一堆事不关己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闲杂人等把男方被骂得狗血淋头,你没见那男人脸都扭曲了,估计一个子都不愿意让步了。骂的人爽了,结果把法官都惹毛了,估计都懒得再做调解,最后还不是女方可怜。”

  舜涓笑,“你对自己的当事人做这样的评价,小心泄露出去上头条。”

  魏明艳翻白眼,“我有指名道姓吗?还是你要去爆料?”

  舜涓笑出声来。多年来魏明艳的性格始终未变。猖狂,率性。热爱英俊青年。她浑身上下,都不得汪展鹏欣赏。舜涓却与魏明艳从学生时代起就是挚友。

  魏明艳也是唯一一个认识汪展鹏、舜涓夫妻,但立场偏向于舜涓的人。

  “说吧,这么急慌慌找我干嘛?帮你跟汪展鹏打离婚官司?”

  舜涓并不意外她判断处真相,“我不想事情发展到上法庭的地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不过我确实需要你帮忙。帮我查一查汪展鹏所有的,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财产情况。”

  魏明艳执业多年,人脉极广,且有自己的渠道获知一个身份明确的人在工商、房产等部门及金融机构的财产情况。最主要的是,不会惊动对方。

  魏明艳听老友语气平淡,侧过脸看她,“我了解你,了解你的能力,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总会做到。但是,作为你的朋友,你能听我一句劝吗?”

  舜涓示意她说。

  “我见过太过离婚的男女,争产争得面目可憎,有些人未必是为钱,只因为他们多数都已经恩断义绝,恨不能对方去死——我虽然不喜欢汪展鹏,但我想以他的为人还不至于把夫妻财产转移空,以目前你们夫妻明面上的财产,你能分到的一半足够普通人奋斗几辈子,你仍然可以锦衣玉食过一生,何必跟一团污糟狗屎纠缠?利落的分手,多潇洒。”

  “我确实不为钱,”舜涓在机场大门前踩下刹车,“但我对婚姻的理解是:非此即彼。夫妻为家庭奋斗所得的一切,一家人共同享受。如果有人要出走,那么就把家庭中的一切都卸下。汪展鹏想走,可以,属于我的家庭的任何东西他都不能带走。又想走,又想维持体面,拿我的钱奔向他和真爱的幸福生活。哪里那么容易。”

  魏明艳叹息,“你这么狠,汪展鹏知道吗?”

  “……”

  “行了,你的事情我安排手下口风紧的人去给你查,”魏明艳推开车门下车,“我自己进去,不用送了。”

  “没想送你,”舜涓面无表情,“我哪里有时间,我赶着去看我女儿呢。”

  “……”魏明艳悻悻然,“你等着我收费时狮子大开口。

  舜涓笑,向她挥挥手,“一路顺风。”

  从机场开车回市区要一个多小时,舜涓驱车到紫菱所住的公寓楼前,已经是下午的工作时间。

  紫菱前些日子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从家里的别墅搬出来住小公寓。因她一向迷糊懒散,舜涓隔几日就来为她的冰箱补充物资。

  舜涓打算在紫菱的住处等到她下班,跟她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再去看一眼绿萍。大女儿公演在即,每天排练时间长达十数小时,为节省时间,也有几天没有回家。

  舜涓直到这时候,才承认自己像足中年人。丈夫离心,女儿一家独立。她不是不寂寞。而汪展鹏还要进一步加剧她的寂寞和孤独,所以为其可恨。

  舜涓大包小包,来到紫菱的住屋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二室居的客厅里的情形一览无遗:沙发上楚濂握着紫菱的手,对她偶偶低语。两人坐得极近。

  舜涓的眼瞳瞬间缩了一缩。

  开门的响声惊动了两人,紫菱开头看见老妈,惊慌地站起身,“妈,你怎么来了?”

  “伯母,”楚濂也跟着站起身走过来接舜涓手里的东西,神色却很正常,“您来了。”

  “我就来你这打一转,给你带点东西,”舜涓说道,坐到紫菱的旁边去,楚濂只好去坐旁边的单人沙发,“你没去上班?”

  紫菱看起来更慌了,“我,我……”

  “紫菱,告诉伯母实话吧,”楚濂鼓励地看着她,“伯母会谅解的。”

  舜涓看着他们俩。紫菱期期艾艾地坦白,“妈,我,我辞职了……”

  “哦。”舜涓若有所思,紫菱心虚的是她又一份工作保不住,而非与未来姐夫的过度亲密。是自己疑心生魅鬼,还是他们两人对那种程度的亲密已经习以为常?

  就这样,没有责备?紫菱吃惊地看着母亲,与身边的楚濂面面相觑,后者给她使眼色。紫菱鼓足勇气开口,“妈,我不想再上班了……我经营着一个网站,我想专心做它……”

  从前的舜涓是一定不允许的。她会评价紫菱不思眼大手空,不思脚踏实地。但此时舜涓只是笑了笑,“是吗?能给我网址吗?有空我也上去看看,给你也增加一点浏览量。”

  紫菱惊喜交加,“好的!”

  “既然工作辞了,搬回家住吧。”舜涓说道,“你在外面独居我总是不放心。”

  紫菱迟疑,“妈,我的房租还没到期呢……”

  舜涓不以为意,“那你过两天再搬吧。”她站起身,“我要去看绿萍,楚濂,跟我一起走吧。”

  平白直叙地要求他去做一件事的语气。楚濂无法,只好站起身同紫菱告别。

  “你有开车来吗?”舜涓问他,“或者坐我的车?正好我想跟你聊聊。”

  楚濂迟疑,良好的风度让他无法拒绝长辈,“我来给伯母开车吧,后头我再来这里拿车就好了。”

  舜涓不置可否。

  等两人在舜涓的车里坐定,舜涓向他道谢,“紫菱一贯多思敏感,她辞职的事情如果没有你安慰肯定要胡思乱想很久。”

  “应该的,紫菱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舜涓侧过脸看他,“这话其实没错。等你和绿萍结婚,紫菱不就是你的妹妹。”

  楚濂似乎震了一震。

  舜涓看紧他,继续道:“你跟绿萍也在一起许多年,如今你们各自立业,是否商量好几时成家?趁着我还有精力,可以帮你们照顾小宝宝。”

  “……不着急,”楚濂局促地笑,僵硬地耸耸肩,“我和绿萍都还年轻,结婚生子感觉号遥远。”

  舜涓目视他紧绷的下巴。心中如坠冰窟。

  目的地到达。飞天舞蹈工作室的排练室灯火通明。一众排练的人中,舜涓一眼看到其中最出色的一个。舜涓不由目露骄傲。

  一曲舞闭,绿萍发现了他们,惊喜地走过来,“妈,你怎么来了?还有楚濂,你今天不是来过?”

  舜涓看他,听他答,“陪伯母一起来。”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最合适的说“我想念你”的时机。

  舜涓漫不经心,注意到舞者中有一男子注视着他们,望向绿萍的目光尤其缱绻。舜涓认识他,他是绿萍的舞伴剑波。

  “找个时机回家来,”舜涓对绿萍说道,“妈有话跟你说。”

  ~~~~~~

  数日后。

  汪展鹏再次偶然碰见许总,对方偕有女伴。许总礼貌地介绍,“她是画家肖娆。”

  肖娆安静、礼貌地笑,像一幅色彩浓艳的花朵油画。

  汪展鹏的眼中有无数惊艳和欣赏,“你好。”

  ~~~~

  雨珊偏着头痴痴地望着沈随心,“阿姨,像你这样的美人是男人的梦中情人啊,为什么你不嫁人呢?”

  沈随心笑,“遇到合适的那个人,我会嫁的。”

  雨珊兴致勃勃,“谁?什么时候?”

  沈随心抿唇一笑。

  画廊走入一名男子,雨珊瞥过去一眼,随即获地站起身。美男啊!

  沈随心迎上前去,“安东,你来了。”

  安东勾唇一笑,“随心,我带你去看我的收藏。”

  ~~~~~~~

  汪展鹏向沈随心保证过他会娶她。

  “但是要找合适的时机。”汪展鹏说道,“舜涓并不是好沟通的人……公司许多元老级人物都认她,早年公司成立她也立下汗马功劳,如果她不同意离婚,我逼得太紧,别人未免要说我抛弃糟糠之妻。”

  什么叫合适的时机?就是她沈随心被众人认可的时候。

  沈随心雄心勃勃,一如二十年前。她给汪展鹏看一张没有装裱的画,“乔托●卡拉奇的作品。”

  汪展鹏接过细看。他也有一定程度的艺术素养。这幅画他依稀可以看出卡拉奇的风格,但似乎更生涩一些。

  “卡拉奇早年的作品,”沈随心试图压抑她的兴奋,“我去找人鉴定过了,是真品!”

  汪展鹏动容,“多少钱拿下的?”

  “你猜?”

  汪展鹏说了一个数字。

  “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不要钱!”沈随心快乐地叫起来,“他从一个傻瓜那里低价购买了卡拉奇的好几张早年画作,他真走运!”

  作者有话要说:乔托●卡拉奇是某四虚构的人物……

  某四还在加班……我要是彩票中奖,一定辞职……

  话说,这篇文的收益真的惨淡非常。

  某四自己讲故事的能力不好,怪不得人。

  但再如何,这也是某四牺牲照顾孩子及休息时间辛苦写就的,希望盗文的筒子高抬贵手,不要正版前脚刚放上来,后脚盗文就发出去

  盗文嘛,说到底就是盗窃。盗文的筒子说到底就是做了贼。话说,乃爸妈造吗?

  明天出差。下一更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