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善并不挣扎,笑了几声。
当初从太师府到大良村,染了风寒晕在张氏家门口,张氏将她身上的值钱的物件连同母亲留给她的那支玉石钗统统搜刮去了,旁的倒也罢了,这玉石钗虽不值钱却是母亲千叮铃万嘱咐要收好的东西。
她问张氏要回钗子,张氏知道这钗子对她的重要,便借口家中没有子嗣无人尽孝硬将她留了下来。
当时为了拿回钗子,只能暂时答应。后来才知道张氏只想取她身上的财物并没有想救她,不过看她长相清秀又无处可去寻思着留个干活的人,往后再物色个有钱的将她卖出去。
张氏夫妇听着身下少女如银铃的轻笑,背心窜上冷意。
张氏:“等钟县令来我就把你交给他,你也别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说完,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石钗上,一把取下:“这破钗你也用不上了。”
虞善并不着急:“你真的要把我交给钟县令?他可会杀了我的。”
张氏:“杀了你,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没错,死你一人也比我们跟你一起陪葬的好!”身旁的男人附和。
“多亏你们能这么说,原本我还担心自己心软呢。”张氏二人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听虞善又说:“海侍卫,劳烦。”
话音落下,门口一道人影略过,屋内烛光随之剧烈晃动起来,张氏二人喊声来不及脱口,两条手臂便已然落地……
随之而来是二人的惨叫。
冉海反手挑开虞善的绳子,身形一闪退到虞善身后。
虞善看着血淋淋的画面有点反胃,视线落在地上的断手中的钗子上,她征了征,随后扭头看向冉海。
冉海目不斜视迎接她的目光:“?”另一只手正欲拔剑。
张氏二人抱着残臂惨叫痛哭,他们哪里能想得到虞善竟然还带了帮手回来!此刻心中只剩恐慌,只能一面痛哭一面求饶。
虞善见冉海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摸了摸鼻尖正要开口,这时候,徐润从门口径自走到断手处将断手掰开,拿起玉石钗后又用衣服上擦干净这才递给虞善。
虞善冲着徐润笑了笑,接过重新插回发间。
冉海:……他还以为是让他把这二人杀了,正准备动手呢。
夫妇二人还不知道他们方才已经与死亡擦肩而过,张氏除了求饶还吐了不少过往虐待甚至丈夫意图欺辱虞善的罪过,张氏的丈夫则因为疼痛难忍陷入半晕的状态。
虞善听着张氏的忏悔渐渐收了笑意,片刻,抿唇转身:“走吧。”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徐润看着她疾步离开的背影,顿住追随的脚步,回头冷冷注视张氏二人。
虞善回到马车边,双手搭在马车板上:“您说的对,看到他们害怕忏悔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车内伸出一双修长宽厚的手掌,她收敛心神伸手轻轻抓住,被余耶轻松拉了上去。
余耶:“知道为什么吗?”
虞善对着他眨眨眼,马车内有一盏照明的小琉璃灯,灯火下虞善细白如玉的小脸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令她看上去如温润香软。
余耶没忍住抬手勾了她脸颊上的一缕青丝,把玩道:“因为他们怕的不是你。你得让他们怕你,从心底畏惧你,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敢想起。”
这不就是在说您本人吗?
余耶的脸靠的近,她小幅度的退了半分,点点头:“那您每天是不是都特别开心?这天京朝除了当今圣上,大部分人都怕您,畏惧您,也不敢提您的名讳。”
余耶闻言半眯着眼:“你怕吗?”
“怕。”她答的极快极认真。
余耶见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后,退开身朝后靠去,随后再次闭目养神去了。直到马车动身都再未开口。
虞善偷偷白了他一眼。
再醒过来的时候,明亮的光线已从车帘缝隙照进车内,虞善揉了揉眼睛,车里只有她一人。
掀开车帘,当即被外头的一番景象愣在当场。
马车停在一间院子门口,边上两名侍女垂首而立,周遭站了十几名侍卫,离马车一丈外跪着一个穿着深绿官服的人,神色局促异常。
“奴婢莫兰给小姐请安。”
“奴婢白薇给小姐请安。”
虞善:“你们,是太师的人吗?”
“回小姐话,奴婢二人是太师亲派来伺候小姐的。”
虞善打量着二人,莫兰年岁大一些,莫约二十七八,相貌清秀,姿态端庄是个拿事儿的;白薇二十岁出头,相貌俏丽,眉眼带着笑,倒是讨喜。
虞善点点头,又扫了一眼周遭尤其是那个穿着官服的人:“那这是哪儿?太师呢?”
“此处是利州的驿站,太师见小姐睡的熟,吩咐奴婢们在此等候小姐醒来。太师已经在驿站里了,奴婢先伺候小姐回屋洗漱吧。”莫兰答完见虞善目光所落之处:“那是利州长史钟大人,来向小姐请罪的。”
“钟县令的那个表兄?”虞善扶着莫兰下车,当即明白。
“小姐聪慧,正是。”
钟县令之所以能称霸县城数年之久,也是因为大家忌惮他这个六品的长史表兄。
虞善从马车下来,就见钟长史抬起头胸腔微昂憋足了气,准备十足。
“诶,等一下!”虞善喝了一声。
钟长史一口长气没出去,愣是被虞善的话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硬是憋得满脸通红。
“请罪?还是求情?”
“下,下官来请罪的。我那混账弟弟是猪油蒙心了做出这等背祖忘德的事,这本是万死难辞其咎的事……”
虞善摆摆手:“说了半天还是求情的嘛。那你是给你那混账弟弟求情还是给你自己求情?”
余耶拿一牵十的作风世人皆知,别说钟县令了,便是这钟长史日后的日子也肯定不会好过……
钟长史打消了心里觉得小丫头好对付的想法,擦了擦冷汗:“是给下官自己求情。这混账犯下如此大错,死一百次都不为过,下官哪里还敢给他求情。”
“恩,钟大人倒是懂道理的。”虞善认可的点头。
钟长史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下官一听说这这混账做的事,就连夜亲自去将他收押了,回程的时候正好碰见那张氏妇人也一并给带回来了。不管小姐要怎么处置,下官都绝无二话!只求太师小姐能消气就好。”
虞善微惊,张氏都那样了还能跑那么远去找钟县令?这是等何等的毅力?
虞善不知道的是她昨晚离开后,张氏心中含恨不顾断臂之痛到了县令府,刚到门口说明来意就被钟长史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押了,钟长史知道张氏来路后对活下去又有了新的希望,将张氏一并带回了利州。
虞善听完来去,笑道:“来来来,钟大人还是先起来吧。”说完伸手。
原本虞善也只是做了一个手势,没想真碰他。钟长史却如受惊的野兔整个人瞬间弹站起来……
虞善:“……”我?钟大人?
钟长史看到虞善微变的神情只觉得苦不堪言,不怪他,入职第一天前任就给了他三句真言。
太师府不要碰。
太师府的人不要碰。
太师府的女人千万不要碰。
他的前任在贪污受贿被人检举之后本应该落得头顶乌纱不复返,从此乞丐是亲人的悲惨下场,可就因为他是太师府的舔狗,时刻牢记着这三句话,所以掉马之后不但不凄惨反而被余太师亲自收用。
为此官场还流传了这样一句话:坚持不碰三要素,丢官罢爵仍可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