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华挪开了脚,眸光浅浅而笑:“没什么事儿,就是蔡师弟来找子安亲近亲近,我见了眼热,也要与他亲近亲近罢了。”

  谭良身后的人张大了嘴巴纷纷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个柔柔弱弱被人打骂了也不敢还手的李锦华了吗?!从前李锦华看到谭良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浑身发抖,怎的今日竟敢动手打了蔡俊,还当着师傅的面扯这种谎。

  蔡俊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谭良,脸上尽是擦伤,走路的姿势极为别扭。李锦华和杜子安却是明白,恐怕他最痛的地方是他腹下三分处。

  “师傅,这个李锦华胆大包天,差点杀了我!”蔡俊含着泪告状道。

  谭良阴沉的眸子扫了眼蔡俊脸上的伤,心里却飞快运转:早晨德亲王下旨夸赞了乔归鹤,也赏了好些好东西给当时随他一起去郊外医治伤兵的医徒们,这李锦华也在名单里。

  “行了,都是一院子的师兄弟,往后都是要一起效忠大周的医者之才,为些小事争打,不成体统。”

  说到尾处,谭良的眼睛转向了蔡俊。

  蔡俊被他的眼神盯得心中发毛,连忙上前抓住李锦华大声道:“他都要杀我了!”

  李锦华捋开他的爪子,笑得真诚至极,“蔡师弟,你莫不是糊涂了,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是见你跟子安亲近,眼热了,所以也就跟你亲近亲近了。”

  “噗嗤。”

  李锦华寻声看去,发现谭良身后还站了一个人高高瘦瘦的男子,五官只能算作端正,并没有什么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特色。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在场,李锦华却丝毫没注意到他。

  祁平远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相貌虽平平,但一身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像如沐春风的感觉,“谭太医从哪儿收拢了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小徒儿?”

  刚才他分明瞧见了李锦华的下脚之狠,就算没动杀心,大概也是想就地废了蔡俊的。可到了她嘴边,变成了想和师弟“亲近亲近”。还搬了杜子安出来。摆明就是要蔡俊认下这桩亏,要么就当众承认自己殴打师兄。

  这一招,可谓拿到了实处。

  谭良闻言,神色依旧带着怒意。

  太医院中尚有资历的太医中,唯有他收徒最多,而蔡俊家中是大周京城少见的富户,外面的人是怎么看他的,他心里门儿清着。

  “你若喜欢,叫他改拜到你门下就是了。”谭良摸了摸右手拇指上的镶金玉扳指,横竖一个身无长物的李锦华,拿来作给祁平远的人情也是不错。

  祁平远听着这话身心通泰,越发觉得这个李锦华是个可调教的好材料,既然谭良不识货,可别怪他强人所徒啊。

  祁平远正了正神色,含笑看着李锦华,“李锦华,你可听清楚了,你若愿改师到我门下,便是我祁平远的首徒了。”

  杜子安握着李锦华的手,为她高兴险些晕过去。

  蔡俊和其他人的脸色青红交加,混成了难看至极的猪肝色。

  李锦华看着祁平远,墨玉的眸子浅浅而笑。眸底却是一汪幽深的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她声音清润道:“多谢祁大人美意,但锦华坚贞忠守,只能让祁大人空手而归了。”

  闻言,祁平远的眼底生出一丝兴味来,他来看热闹的小心思居然被个十六七岁的小娃娃看穿了。

  杜子安一脸惑然,小声道:“锦华,多好的机会啊。”

  祁太医是德亲王世子、将来的太子殿下亲自举荐来太医院的人才,其医术叱咤大周,便是天下也无几人能媲美。

  李锦华抿唇摇头。浑然不觉这是个什么机会。

  她要的机会,是能站在离德亲王最近的位置,将他引以为傲的权势地位悉数夺回来!再用他的鲜血血祭大周皇亲,还有她平白背负叛国弑兄的的罪名的俞皇叔父,她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

  李锦华关起门来给杜子安上了伤药,约莫是她下手没个轻重,杜子安一个七尺男儿也痛得掉了眼泪珠子。

  “我还没使多大的劲儿呢。”李锦华给他清理完额头脸上的血迹,将药瓶子丢还给他,“自己上后背的药。”

  杜子安撅着嘴拒绝;“我的好锦华,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忍心叫我自己上药?而且后背我自己也够不着啊。”

  李锦华的眸子飞快的划过一抹厉色。

  她声音清寒道:“你自己上吧男男男男授受不亲。”

  杜子安道:“什么男男授受不亲呀,从前我被他们打伤了,你都给我上药了呀,怎么今日就不行了?”

  杜子安今年不满十七,比李锦华还小上三四个月,此刻瘪着脸生气的样子像极了个孩子。要是讨不着糖就不作罢的模样。

  这让李锦华十分郁闷,确实,她所继承的记忆里,每回挨打都是杜子安替她扛着,然后李锦华在一旁边上药边抹泪的。

  但是如今的李锦华已经换了个灵魂,生来便是大周最尊贵的帝姬,自小深习礼教,这几天来日日和男子们一起吃饭休息已是她的极致。难不成还真想叫她给杜子安脱衣上药,这可是帝姬的操守底线,绝对不能丢。

  “她不行,我行。”

  门外响起一声温煦如春风的声音,李锦华听出了是祁平远,却愣是想不起他的五官样貌。

  祁平远不请自来进了门来,负手轻倚在屏风上看了眼杜子安的伤势,啧啧道:“这些棍子,真是下了实处。”一棍都没打虚的。

  他突然能理解李锦华对蔡俊的狠劲了。

  “祁祁大人”杜子安瞠目结舌的看着祁平远进了屋,拢好衣裳便要起身行礼。

  “不必行这些虚礼。”祁平远走近按住他的身子,“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妄动才好,我给你带了上好的金疮药来,保你休息日便能活蹦乱跳了。”

  李锦华呵呵一笑,“真有这么神奇?”

  尽管隔着衣衫,李锦华还是能感知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棍痕的,定然是肿红的血痕上鼓着乌青乌紫。

  祁平远瞄了李锦华一眼,嫌弃道:“还不快出去,我好给你兄弟上药。”

  李锦华退出了屏风外,眉眼淡漠轻轻抬起,皱了一下又放了下去,只是瞬间又瞳孔俱缩,目光寒凉回头望着屏风里的祁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