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华站在屋子外的槐树下等着,等得她的耐心几乎都要耗干净了,祁平远才背着手缓步从屋内出来。

  “祁平远,你究竟几个意思?!”

  李锦华察觉得出祁平远大致的意思,无非就是见不得她好,想做点什么好搅动她的思路。

  若是这样,一向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李锦华,便也不会再恭恭敬敬地对着他,该怒该笑就都全凭心意了。

  祁平远身穿一身青黛色太医官服的长衫,乌纱长冠,五官标正,剑眉入鬓,嘴角扬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仿佛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一般模样。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祁平远天生小气,见不得拒绝了我的人好,偏要捣捣乱心里才会舒坦。”

  他说道。

  李锦华闻言,闭上眼睛微微压制住了眸底正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祁平远应该是看出了她在刻意接近乔归鹤,所以才会这样三番四次的阻拦。不过她是谁,大周先帝唯一的帝姬,自小熟谋人心,区区祁平远,她还不怎么放在眼里。

  -

  李锦华搬到了乔归鹤的院子里,房间就在乔温言的隔壁。十几日过去,太医院里的大人和医徒们,似乎都已经接受了李锦华这么个名不见传的小医徒做了乔归鹤的关门弟子。

  乔温言把自己私藏的医书都搬到院中,一一排开翻开,给李锦华讲解。

  “这是千齿草,活血化瘀最是有效。”

  乔温言翻开一页书指给李锦华看,又从架子上拿了一株药材来给她比对。

  “喏,这就是千齿草。”

  李锦华接住那株药材,置在手中细细辨认。从前她也随青阳子学过医书,可总是只能看着书本,没有具体药材给她辨认。乔温言这种教导方法极妙。

  乔归鹤背着药箱从药房出来,脸色沉沉,十分匆忙的样子。

  “师傅,您去哪儿?”李锦华叫住他。

  乔归鹤道:“我奉命出宫,到护国公府上,去给国公夫人瞧病去。”

  李锦华眸底划过一片幽深,抿着唇问道:“我能跟您一起去吗?我还没见过宫外的景色呢。”

  乔归鹤面色一顿,和乔温言两人对了个眼神。

  乔温言眸色清润,笑道:“师傅不妨就带上他吧,他这半月来勤勉刻苦,跟着师傅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乔归鹤垂眼思索了片刻:“行吧,那锦华你就跟我走吧。”

  李锦华上前帮乔归鹤提着药箱,再次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出了太医院,沿着长长的宫道走到了东华门前。

  那东华门高耸威严,数十以计的禁军守在门口,个个手持长枪,腰佩利剑。

  李锦华跟在乔归鹤身后,看见东华门前的地砖皆成猩红暗色。突然想起宫人们传言说,俞王就是在这里被德亲王当众砍下头颅,冠以“逆王”的名号,残缺的尸身被胡乱丢去了乱葬岗。

  禁军们见是乔归鹤,都抽出右手交于左胸前向他行了一礼。

  乔归鹤出示了腰牌,率先道:“我要去出宫去护国公府替国公夫人诊病。”

  其中一个禁军指着李锦华问道:“那这是谁?”从前乔院首出宫去替人诊病,不是孤身一人的话,要带在身边的也是他的徒弟乔温言,何时换了个身板小小,瘦的跟个竹竿儿一样的小医徒了。

  李锦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乔归鹤以为她在害怕,忙开口解围道:“他是我新收的小徒弟,以后还得劳烦你们多多关照啊。”

  乔归鹤往禁卫手里塞了个荷包,那人才满脸升起笑意来,大手一挥:“行吧行吧,你乔院首是谁,我们还不放心你嘛。”

  乔归鹤朝那人告了谢,拉着李锦华快步出了东华门。

  迎面吹来一阵习习的凉风,李锦华似梦中惊醒般,身子轻颤了一下。

  “怎么了?”乔归鹤回过头来看她。

  “没事。”

  李锦华面上扯了扯嘴角,转头看了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东华门衔接着御街,外面有一个非常大的空地,沿路都是摊贩和杂耍之人卖艺谋生。

  乔归鹤乐呵呵笑了声,捋着胡子道:“臭小子,你怕是没见识过宫外的场景吧。”

  乔归鹤忘了李锦华是三年前到太医院的了。

  李锦华眉眼清淡,长卷的眼睫轻轻掩下,将那琉璃通透的眸子映出一片阴影来,遮住她眸底的真实情绪,“师傅说笑了,徒儿三年前一直在外,宫外的景色见得多了呢。”

  乔归鹤将信将疑道:“是么?”

  宫门旁的草地上,早早有马车等候着,赶车的小厮见了乔归鹤,笑着伸手向他打了个招呼:“乔院首,这边!”

  乔归鹤朝马车走去,亲自掀起了车帘子叫李锦华先上去。

  “这”李锦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乔归鹤的热情,显然这份热情并不大合规矩。若她受了,反而会变成越矩。

  乔归鹤不耐的撸起袖子,抬脚就赏了她一脚:“就你话多!赶紧上去!”

  李锦华的大脑有片刻空白,不甚被他一脚踹爬在马车横木上。回头一见他眼神严肃,马上第二脚又要踹来了,李锦华忙搬着药箱爬上马车,而后才松开药箱,伸手去拉乔归鹤那个黑心肝的上来。

  那小厮嘿嘿笑了笑,道:“竟不知乔院首这么疼爱徒弟。”

  李锦华凤眸微眯,好不容易才憋下的火气顷刻间又冒了上来。

  这个小哥是不是瞎啊,疼爱徒弟有乔归鹤这么疼的吗?更何况她还是个姑娘家,被个年逾老人踹了屁股墩子,总是难为情的。

  乔归鹤上了马车,坐在了李锦华的对面。李锦华把药箱抱在胸前,压低头颅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嘿,你这小子,怎么尽是把祁平远那套娘儿们似的扭扭捏捏学得通彻,还不如我让温言教你看的那些医书呢。”乔归鹤瞪着一双精明却微浊的眼睛,暗道自己莫不是收了个有隐疾的徒弟?

  他看着李锦华的模样,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李锦华的五官十分清雅精致,生的唇红齿白,一双凤眸时而微眯,时而低垂,宛如上天赐予的宝石一样莹亮。可惜的是身板未免太娇小了,不说放在太医院中,就算是放在整个京城,定然是垫块砖都还是垫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