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巧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问:“你们弟兄两个吃过晚饭了没有?”
谢元淼拉着弟弟在凳子上坐下来,不搭理唐七巧:“我来广州玩,刚好碰到大哥,他非拉着我和焱焱过来你们店子看看。生意很兴隆啊,可惜我妈忙活了一辈子,连一眼都没看着。”
谢应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拉下脸:“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没干嘛,反正不是来看你的。就是来看看我妈赚的钱开的店子是个什么样子。”谢元淼看都不看谢应宗,只是转着头打量这店子,“这儿地段挺好,生意也不错。不知道我妈找不找得到这个地方,她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后悔当初对自己太狠心的,凭什么要便宜了那些人渣呢。”
谢应宗再也憋不住了,指着门口说:“你给我滚!”
谢元淼看着他:“我父母还没教过我怎么滚,要不你现在给我示范一下?”
谢应宗扬起手就朝谢元淼扇过来,谢元淼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一巴掌,谢应宗拿起手边一个东西就朝谢元淼扔过来。
谢元淼一边躲一边说:“是你自己要砸你的店,不是我要砸的。你放心,你这店子,留我你都留不住,留着给你的小老婆和你俩的儿子吧。”
唐七巧不高兴了:“你说谁是小老婆呢?我和你爸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扯了结婚证,法律认可的。你妈才是非法的同居关系。”
谢元淼冷笑了一声:“欺负我不懂法律?谢应宗,你跟我妈是94年以前的事实婚姻,没有结婚证,我妈也是合法的,我妈是不懂法,所以任由你欺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以为你们拿得出结婚证就合法了,我告诉你,你们的结婚证正好是重婚罪的证据!我当时是不懂,所以任由你们欺负我妈。要不然,你等着坐牢吧,谢应宗!”这一年多,谢元淼可是没少做功课。
谢应宗脸色有些发白,唐七巧用力掐了一下怀里的婴儿,那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好啊,谢应宗,你这个骗子,你骗我和你结婚,现在你的儿子又来欺负我,你们一家都欺负我,我们娘儿几个不要活了!”
谢元淼笑起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七嫂,你是人生大赢家,赚了我妈的男人,我妈的店,我妈的房子,还把我弟弟妹妹赶出家门,谢应宗一分钱抚养费都不用出,我大哥还心甘情愿给你们打掩护。女人做到你这份上,确实已经很成功了,不过人要是做到你这个份上,确实太恶心了点。走了,焱焱,什么狗屁地方,请我来都不爱来。不过偶尔能来给你们添一添堵,我还是很乐意来的。”
谢元森没想到自己把弟弟领回家,会出现这样一幕,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显得特别尴尬。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谢元森只好提前关门打烊。
谢元焱迈着小短腿紧跟上二哥的脚步。谢元淼回过头来牵着他的手,对他说:“二哥和爸爸吵架,你不会怪二哥吧。”
谢元焱摇摇头:“不会。我不喜欢谢莹的妈妈。”
谢元淼说:“不喜欢,我们就不搭理她。她是个坏女人,不要让着她,对付坏人,就不能心慈手软,不然让别人觉得我们好欺负。”
谢元焱似懂非懂:“嗯。”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谢元淼带着弟弟加入了服装市场的淘货大军。看着合眼的就拿,一共拿了上千块的衣服,直到最后提不动了,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下来。他也不敢多拿了,怕不好卖,到时候就得亏本,划不来。
兄弟俩买好衣服,赶紧跑到火车站去坐车,车票是昨天就买好的回程票,上午十点多的,淘好货后正好赶上。
谢元淼买回来的衣服,多是年轻人和小孩的款式,因为他对其他年龄层次的人不太了解,不知道别人喜欢穿什么。服装批发市场的衣服不贵,夏天的衣服,也就是十来块钱一件,便宜的甚至是几块钱一件,他也不准备多赚,每件衣服顶多赚个一二十块,卖出去也就是二三十块钱,一般人都能接受。
这个年代的小地方,还没有所谓的城管,谢元淼找个热闹点人流量大点的地方,把衣服往竹竿上一挂,自己身上穿一件做样子,就吆喝开来了。他卖过酒,又上街卖过小菜,还真不在乎所谓的面子问题。
但并不是他不在乎丢脸,钱就容易赚到手了。卖衣服和卖小菜不一样,不是在菜市场卖的,要在大街上才行。没有城管,但是有地头蛇,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黑恶势力,亦即混混、流氓,他们几乎对所有的小商贩收取所谓的保护费。谢元淼的摊子刚一摆,就被人盯上了。刚开始,有个小流氓走过来对他说:“哪儿来的,赶紧滚开,这是老子的地盘,不准摆摊子!”
谢元淼刚开始有点胆小,怕惹事,人家不让摆,他就换地方。谁知刚换没多久,生意才刚开张,又有人过来赶他走。谢元淼只得又换地方,换到第三个地方,那群人还是跟上来了:“说了不准在这里摆摊子,听不见?”
谢元淼看了一下周围,明明有不少摊子,怎么不让摆:“他们不是在摆吗?为什么我不能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识相点,给老子交点保护费,就让你摆一天。”小混混戴着蛤蟆镜、叼着烟,非常拽地用鼻孔眼朝谢元淼说话。
“交多少?”
“一天五十!”小混混狮子大张口。
谢元淼不做声,不再搭理小混混,也不收摊。小混混见他不上道,拿下嘴里的烟,就往谢元淼挂着的衣服上烫过去。谢元淼赶紧扑过去将衣服收过来,那人往下伸的势头不减,烟头直接烫在了谢元淼的手臂上。
谢元淼痛得大叫一声:“我j□j妈!”转过身拿起一根挂衣服的竹竿就往对方身上抽过去。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谢元淼胆子会这么大,居然敢打他,平时他们横行街上,打过的架不少,但都是混混之间火拼的多,很少有像谢元淼这样的普通人敢反抗他们,是以一时间有点被惊着了,一时间都没了动作。
谢元淼准备挥出第二下的时候,几个小混混都反应过来了,大家蜂拥而上,抓住他的竹竿,然后手脚就往谢元淼身上招呼过来。谢元淼以一敌四,毫不怯弱。他只管扑住其中的一个拼命打,人家把他制住,他便张嘴往对方身上咬去,死死咬住不松口,咬得那家伙哭爹喊娘,几个人拉都拉不开。
人家见拉不开他,就拼命揍他,拳头一个劲地往他头上身上落,想让他松口,但是谢元淼就是不松口。正闹着,有人过来了,喝了一声:“闹什么!给我住手!”
落在谢元淼身上的拳头消失了,抓住他的人也都松了手,几个人乖乖地叫:“虎哥。”
谢元淼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痛,但是他却不肯松口,还是咬住那家伙的胳膊,咬得血都流出来了。被咬的家伙痛得鬼哭狼嚎,眼泪鼻涕热汗糊了一头一脸,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有人走了过来,在谢元淼旁边蹲下了,打量了一下谢元淼,啧了两声:“小兄弟,松开口吧,再咬下去,肉都要被你咬掉了,人肉有什么好吃的,又酸又臭。”
谢元淼终于听见有个正常说话的人了,用力眨了一下赤红的眼睛,然后松开了牙齿,他的下颌因为用力过度,几乎都有点僵硬了。被咬的那家伙得了自由,猛地朝谢元淼挥过来一拳,谢元淼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顿时有点眼冒金星。紧接着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刚才说话的那人骂了一句:“你奶奶个熊,刚才屎都要哭出来了,现在逞什么能!”
谢元淼甩了一下头,确信那一巴掌不是落在自己脸上,抬起头去看蹲在面前的那个人,那人穿了件花衬衫,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眼角有一道疤痕,一脸戾气,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
“虎哥,我、我不是……”被打的那家伙捧着脸,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个刀疤男。
“滚!”刀疤男吐掉嘴里的牙签,转头对着谢元淼道,“小兄弟,你想摆摊?”
谢元淼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口水:“我不会给钱的!”才发现嘴里一股子铁锈味,咸咸的,估计把那家伙的胳膊都咬破了。
“摆摊能赚几个钱,跟着大哥我干吧,保准你财源滚滚。”刀疤男对谢元淼显然很感兴趣,他觉得这小子就是头小狼崽,要是长大了,绝对不得了。
“没兴趣!”谢元淼一边弯腰捡起被推翻在地的衣服,仔细地一件件抖落上面沾着的泥灰,要是弄脏了,以后就很难卖出去了,都是花钱买回来的,谢元淼有些心疼地看着被弄脏了的衣服,眼圈差点红了。
有人凑过来跟刀疤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刀疤男看着收东西的谢元淼说:“小兄弟,摊子别收了,你摆吧,不收你的钱。”然后转过头对着刚才和谢元淼打架的几个小混混说,“你们就这点出息,欺负人家一个小孩算什么?人家赚点钱容易吗?都给我滚!慢点,滚回来,去药店买瓶红花油,赔给这位兄弟!”
谢元淼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还是继续收拾:“不摆了,我回家了。”身上痛得要死,没有一处不难受,还是回去躺着的好,今天亏大了,钱没赚着,衣服被弄脏了不少,不知道洗得干净不,洗不干净就要亏了。对于身上的伤,却全然不在乎。
刀疤男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黄兴虎,咱们交个朋友吧。以后你再来摆摊,有人再收你的保护费,你就说虎哥已经收了你的保护费了。”这时那几个小混混买了红花油来,黄兴虎拿过来,递到谢元淼面前,“拿着,回去擦擦。”原来他就是黄兴虎,谢元淼听钱俊说起过,他就是这街上的流氓老大。
谢元淼看着黄兴虎,又看着他手里的红花油,迟疑了半分钟,接了过去:“谢谢。”然后提起自己装衣服的袋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将竹竿绑在车横杠上,想骑上去,发现身上无一处不疼痛,根本上不去,便推着车,慢慢往前走。
黄兴虎看着谢元淼笔直的脊背,不由得摇了下头。旁边有小弟不解地问他:“虎哥,为什么帮他?”
黄兴虎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弟:“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黄兴虎之所以会帮谢元淼,刚开始确实是被他的倔强和硬气吸引的,他想招这小子入麾下,后来有人告诉他,这个男孩就是去年震惊当地的那件情杀案那个女人的儿子,便对他兴趣更浓厚了。说起来,黄美云和黄兴虎还算是本家,不过已经出了五服,没什么往来,他当初听说黄美云的事,很是感慨了一番,说这是他们黄家的女中豪杰啊,可惜是个女人,下手还该再狠点就好了。今天再看她的儿子,依然有他妈的血性,让人不敢小瞧,所以才出手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