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挨打这样的小事,照理着管事问话就是了。然而,苏浣的性子,遇上了又怎么会不管呢。
细问之下知道,这个名唤朵儿的小宫婢,身份真的是不简单——她的祖父乃是南虞大将程悦,当年死守金陵,城破殉国。她父亲程奈护着南虞末帝一路南逃,最终兵败身亡。
她所以能幸存,是因为她的生母,只是程奈的一个侍妾。程奈亡故之时,她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
听完她的身世,苏浣虽则心底唏嘘感叹,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可怜人多了去了,自己又能照顾几个。况且宫中有宫中的规矩。
当下,只能问,“一个宫婢洗多少衣裳有没有定数?”
这时,掌管浣衣局的女官,匆匆赶来,正赶上回话,伏在苏浣脚旁,“咱们这里,几个人负责一处宫殿,衣裳却是没有定数的。这些日子太后大丧,宫中人多,换下的衣裳也就多了些。浣衣局里个个都忙的脚不沾地。这丫头办差太过粗心大意……”
“所以,你就由着人打得她号啕大哭?”苏浣微冷下声音,程朵儿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在苏浣看来,还只是个孩子,下那样的狠手,未免过份了。
“我看你年岁不小,想来在宫中日子也不短了。太后大丧四处肃穆,你竟由的人如此大闹,你是不知道规矩,还是以为此处偏僻,可以由着你任意妄为。”
“小人不敢!”伏在地上的女官抖衣而颤,心下实在也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宫婢而已,她何必如此在意。
若说苏浣也是宫婢出身,那还有一说。可她打听过,苏浣也是女官出身呀。
此时,浣衣局上下人等,皆跪在院中。
苏浣放眼看去,除了跪在前边的几人外,其余的小婢,一个个都是面有菜色,一付营养不良的样子。
宫婢的伙食不好,那是正常的。
但是,自己脚下的这个女官。一个八品掌衣,一个月能有多少月俸,可她身上竟透出淡淡的沉水香香味。
太后丧中,料她不够胆系香囊。
要么就是她衣服上带的味道,沉水香又称女儿香,气味淡雅自然,唯一的缺点,极容易被别的味道给混了。
想要让衣服沾上这种香气,一定是衣橱中常年放着沉水香。
沉水香,不算极品,但对一个掌衣来说,也绝对是奢侈品。若说她做了个香囊带着,还说的过去。
可现下,她是常年熏衣。这绝不是她一个掌衣能用的起的。
钱从哪里来——苏浣的眸光扫过院中跪着婢子,心下雪亮。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似浣衣局这种没人管的地方,这位掌衣要只手遮天,宫婢们怕也就只有认命的份了。
“做都做了,”苏浣语气平和,却带着她独有的气势,“你还说不敢。”
“小人,小人……”哆嗦了半天,这位掌衣认错了,“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司正责罚。”
“非常时期,我也就不罚你板子了,革你三个月的钱粮就是了。”
苏浣也想认真查一查,只是一来呢,宫中的事情自己不是很清楚,二来么,太后怎么死的是不清楚,可丧事却是不容出一点错。
浣衣局本来就够忙了,再把主事的打了,怕是要乱成一团了。
听说只是罚三个月的钱粮,这位掌衣长吁了一口气。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送苏浣,“司正慢走。”
就在这时,一名宫婢猛冲上前,“司正,你救救奴婢们吧!”